难得的假期,学生们应该待在家里好好休息,补充补充精神,休息够了再看书复习,这样开学以后才有更好的状态去投入学习生活当中。——老师们大约都是这样想的,他们这就是纯正的侥幸心理,没有比此类想法更纯正的侥幸了。于秋凉打了个哈欠,从一旁的座位上拿起书包。真正放假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在家呆着的。他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他的行动总是超出家长和老师们的认知。
宋词然说他要在家里睡觉,所以于秋凉就没打扰他,而是自己背着书包出了门。他不是巨婴,并不需要朋友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旁,他能够单独行动而无需他人陪同。
一个人的行程,平淡,冷漠,寂静。看起来很孤独,但心灵却前所未有地放松。于秋凉目前就处于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他不再需要介意周围人的想法,因为现在站在他周围的全是陌生人,走过这一段路,就与他再无交集。遵守公序良俗,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像平常一样就好了。于秋凉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饮料。他喜欢喝冰汽水,哪怕是冬天也照样喝,横竖他无需担心腹痛的问题。
坐过了地铁,到了地面上要换乘公交车。于秋凉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这让他感觉封闭的车厢内不再憋闷。他讨厌一眼望去全是人的拥挤感,更讨厌亲身感受摩肩接踵。万幸,他所乘坐的这一班车上有许多空位,他得偿所愿,坐在了靠窗的地方。
公交车在站牌前面停下,发出吱呀的一声响,这声音拖得很长,震得人骨头发麻。广场上的白鸽成群结队地飞了起来,它们倒是不嫌天凉。
于秋凉也不嫌冷。他背着书包在广场旁边转了一圈,忽然一拐,钻进了省图书馆。图书馆好啊,比广场上好。于秋凉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觉得白鸽很美,而于秋凉不仅看到了白鸽,还看到了地面上的鸽子屎。
在城市里养鸽子,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于秋凉在图书馆里消磨了一个下午。他仍然在研究战争,仍然很喜欢翻阅相关的历史资料。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另一个“纳粹高徒”。但是,生活和小说不同,于秋凉也和其他故事里的男主角不同,他的疯只体现于玩心太重,那是颇具调侃性质的“疯”,而非贬义的“疯”。
余夏生又打电话来催了,于秋凉不厌其烦,直接挂断,背上书包走出了图书馆。他一看书,时间就不知不觉地都溜走了,他甚至没感觉出来时间跑得有这样快。他坐上公交车,这回他要先搭公交车,然后换乘地铁。寒风刺骨,他又打了个哈欠,跺了跺脚,试着恐吓这恼人的寒意。冬天真讨厌,若是夏天,倒还要好些。
唉,若真到了夏天,他又要嫌阳光太强烈,外界温度太高了。他就是这样,他永远都能找到新的不开心的理由。
于秋凉望着车窗玻璃,看似在观赏车窗外的夜景,而实际上,他是在通过窗玻璃的反光,观察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奇怪男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是刻意在跟踪他。他对这个人的脸有印象,貌似是和余夏生一起工作的同事,其职位应当要比余夏生低上不少。
刚想到余夏生,余夏生就来了电话。于秋凉恰好要下车了,就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下车往地铁站走。老鬼在电话那头唠唠叨叨,仿佛一个保姆一样抱怨着于秋凉早出晚归,于秋凉听得直想挂断电话,他觉得老鬼罗里吧嗦像只老乌鸦。
好不容易应付完余夏生,于秋凉也已经走到了地铁站。他举起手机,飞快地对着身后照了一张照片,手指一滑,给余夏生发了过去,质问道:“你幼稚不幼稚?还派人跟着我?”
良久,余夏生的回复才传达过来。
“不是我的人。”他说,“你马上坐车回家,别太晚。”
看到这两条回复的那一瞬间,于秋凉的头发就竖了起来。他拔腿就跑,全然不顾身后那人还在盯梢。他脑内演变出了无数场大戏,什么卧底谍战,什么变态行凶,全部一拥而上,在他脑袋里乱糟糟挤作一团。他一路跑到了地下,在晚高峰的下班人群中穿梭,七拐八拐,终于甩掉了那条可怕的小尾巴。
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地铁,于秋凉的双腿还在发软。他感觉自己腰部以下已经不是腿了,也没有骨肉,那完全就是两坨软塌塌的面条。他吁了口气,往旁边的栏杆上一靠,让栏杆支撑住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