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又从床上挪下来,他爬到客厅,一头扎进了垃圾桶。
啊,轻松多了,舒服多了。这才是害虫的最终归宿。
恍惚之间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于秋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干啥?还没睡够呢。”
宋词然正在玩手机,无意中撞醒了于秋凉,当即大感愧疚:“没事没事,对不起啊兄弟,你接着睡。”
于秋凉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这回他在梦中,却怎么也变不成蚱蜢了。他被剥夺了做害虫的权利,但他看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害虫的影子。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但他做人的时候,他的危害到底能不能比得上一只蚱蜢?
估计还是人的危害更大。他不太会当蚱蜢,但他做坏孩子的经验很丰富,在这一方面,他有很高的水平。
他刚刚又他妈凶了宋词然,他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
能认识他这么个人,宋词然可真倒霉。是他问宋词然知不知道顾嘉的事,宋词然才会带他去那栋旧楼,否则就凭宋词然这阳气十足的体质,怎么可能会撞见鬼?于秋凉的胃开始疼,可他懒得动。他今天出门没拿胃药,反正他中午还要回家。等他回家吃过饭,大概就没问题了。
吃,吃他妈的,就知道吃。天天吃这吃那,吃得钱都没了。于秋凉正在气头上,又骂了自己两句。
第19章 猫
余夏生发现,自从真正撞见厉鬼之后,于秋凉这小子安静了不少。最近几个星期,于秋凉网吧也不去了,逃课也不逃了,虽然听顾嘉说他去了学校也是睡觉,但他好歹是愿意在学校里呆着。只要他乐意上学,那就一切好说,余夏生舒了口气,由内而外地感到轻松。
对于同桌的转变,宋词然却好似没有察觉。这也难怪,随着高考的日期渐渐逼近,他们这些毕业生忙得焦头烂额,有不少细节被他们无意中忽略掉了。于秋凉不往外跑,宋词然也不觉得奇怪,他们依然每天呆在一起,一个看课外书,一个做数学题,只是谁也不多讲话。
纸条超越手机,成为了他们之间最重要也最常用的通讯工具。这颇有几分古人鸿雁传书的趣味,然而宋词然那手破字,如果让鸿雁看到,保不齐会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秋凉趴在桌上,皱着眉头辨认宋词然的字,他觉得就凭这歪七扭八的字体,高考阅卷老师绝对不会给宋词然高分。
他们不逃课,但是他们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无聊地过。他们每天的乐趣,都集中在了传纸条上面,可传纸条的次数也都减少了。宋词然要刷题,于秋凉要看书,他们全神贯注做自己的事,根本容不得分心。
于秋凉最近一直在思考,高中究竟带给了他什么。平心而论,他不是很讨厌他的同学们,但他偏偏就是讨厌高中。他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倒计时软件,早在几个月以前,他就在软件中输入了高考的日期,余下要做的事,就是盯着那日渐减少的数字,看它慢慢变成零。
度日如年这个词,它形容的便是现在的于秋凉。于秋凉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去看软件里显示的数字。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可以脱掉身上这套难看的校服,这身衣服冬天穿了冷,夏天穿了热,面料差到让人头疼,还是早把它丢掉早完事儿;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可以迎来长达三个月的没有作业的假期,并且不必再担心返校后的生活;等这个数字一变成零,他就将脱离高中阶段,从那天开始,他就与这所烦人的学校再无瓜葛……高中是繁忙的,尽管高中生们都把高考作为拼搏的目标,但于秋凉不愿意把高考作为一个目标,因此他比别的学生更加繁忙:他有太多想去完成的事,但高中紧凑的安排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没有空余的时间,他要想实现自己的目的,就得拼了命地去挤出时间。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这句话常常被班主任用来勉励学生,它是于秋凉所听进去的为数不多的话之一。老师们说过的话,有很大部分于秋凉听不进去,更有相当比例的心灵鸡汤被他直接倒掉。于秋凉一直不相信心灵鸡汤,甚至有点儿反胃,然而这句话却很适用于他,并且他觉得鲁迅先生是可以信任的。
某件事只有在勾起人们的兴趣时,人们才愿意分出时间给它。有些学生不学习,并非是他们没有时间,也不是因为他们太愚笨,归根结底,他们不学习,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学习。于秋凉算不上不喜欢学习,他真正讨厌的学科只有高中数学,尽管他在其他老师的课堂上也不怎么听课。有时候他也认为自己过于狂妄自大,他觉得或许应该听一听课,但是,他真正感兴趣的知识,在高中课堂上总是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