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觉得她是那种要人命的恶鬼吗?”于秋凉嚼了嚼嘴里那片香肠,姿态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身体,“真正的恶鬼,不是被你丢进瓶子里了吗?”
余夏生被他问得一愣。
从法的方面来讲,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杀人就是杀人,顾嘉杀死了她曾经的同学,这是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念在顾嘉本性不坏的份上,余夏生和路怀明放过了她,但他们依然对顾嘉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因为谁也说不准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尝过鲜血味道的兽,可能一生都会眷恋鲜血,顾嘉身上背着人命债,谁也无法保证她身上的血债不会累积得更多。
余夏生刚想开口解释,却又被于秋凉一句话堵了回去。
熊孩子咽下香肠,挑衅一般逼问他:“你铁面无私,遵纪守法,那你的身份证是真的吗?”
余夏生无言以对。他的身份证当然不是真的。
但从法的方面来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假证就是假证。哪怕他是执法人员,也不能空口白牙说自己的假证是真的。
“你……你……”余夏生几近昏厥,“你吃完饭把盘子刷了,别吵我,我要睡觉!”
他本来想说的是,他要把于秋凉这小兔崽子卖到山沟沟里去,权当为民除害。但他清楚,他要是真的这么说,于秋凉就敢和他吵一晚上,到时候他再想睡,于秋凉也不可能让他睡个安生觉。
能令百鬼退避、宵小胆寒的余夏生,竟然败在个小崽子手里。余夏生心里发苦,连做个梦都能梦见自己拿胶棒粘上了于秋凉那张嘴。
第23章 惊魂
于秋凉喜欢在夜里出门,哪怕是滴水成冰的冬天。只要他想出去,他就把自己的计划安排到晚上。余夏生本想陪他一起外出,然而于秋凉每次出门都是去学校对面的书店挑书,余夏生陪他走了几回,渐渐觉得无聊了,就放他单独外出,不再多问什么。老鬼跟不跟着自己,于秋凉倒是觉得无所谓,余夏生要是陪他一起走,他们就扯扯皮,聊聊天,余夏生要是不陪他一起走,他就戴上耳机听歌。
冬天的夜里还来街上散步的人少而又少,连大马路上都没有几辆车,于秋凉走的地方又偏僻,更是静到可怕。不过,蹲在街角烧纸的人也还是有,于秋凉快步从他们身旁经过,低着头生怕惊扰到四周游荡的鬼魂。孤魂野鬼能做出什么事来,于秋凉不敢想象,他紧盯着脚下的砖块,悄悄把耳机音量调得更大,借以壮胆。
这附近本来是旧的居民区,后来城中村改建,原先的二层小楼全都被拆了,空留下一片废墟。那些废墟横在此处已有数年,前段时间却突然被清理干净,露出下面的一大块空地来,据说这里要用来建新的教学楼。
新的初中部,新的小学,新的幼儿园……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唯独于秋凉他们的高中部还是破破烂烂的,于秋凉夜间从学校大门前经过,总觉得里面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就算高中部翻修,于秋凉也享受不到新的教学楼。他就快要毕业了,而不管是上小学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他都无缘见到新的校园。有一个都市怪谈叫作“你一走学校就装修”,于秋凉敢断定,这就是真实的故事,而非想象中的传说。
从小学往前再走一段路,是一个破旧的印钞厂,不过它好像已经废弃多年,没有使用过了。于秋凉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车辆经过之后,便跳下了人行道,在自行车道上慢慢悠悠走着。这附近的人行道不算平坦,总是突然陷下去一个坑,于秋凉有点儿近视,到了晚上看不清东西,他可不愿意因为看不清而一脚踩进泥坑。
不管这个印钞厂是否还在使用当中,它到了晚上都是不工作的。于秋凉路过印钞厂门前,看到门上挂了一把巨大的铁锁。拇指粗的铁链绕在门上,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于秋凉眯起眼睛看着脏污了的玻璃门和墙壁,从墙上辨认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拆”字。
血红的大字写得潦草,但供人辨认是没有问题的。于秋凉哈了口白气,感慨时光飞逝。他小时候还曾经跑到这里面玩过,不知不觉间他长大了,这承载着他记忆的地方也要被拆除了。他想起那些崭新崭新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以及他家住的小区,这一带从前压根就不是这个模样,可那段年月过去得太久,再回顾也没什么意思,仅能回想起模糊的片段和零碎的风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