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_作者:是鱼鳖耶(91)

2019-02-14 是鱼鳖耶

  上次他看到小鬼,对方貌似还没有这么大,不过鬼魂的生长机制和活人可能稍有不同。那些鬼是如何生活,如何成长,于秋凉没兴趣了解,也没必要去了解。本来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养孩子的机会,除非旁人硬是塞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去养。

  余夏生显然也没有抚养这个年龄段的小孩的经验,他像个新手父亲一样笨手笨脚地哄了半天,小鬼却哭得更大声了。于秋凉侧耳细听,发现小鬼似乎是在喊妈妈。

  “又要找他妈。”于秋凉又好笑又无奈,“就该让你女同事去带他,这边俩都是大老爷们儿,谁能当他妈。”

  他说的是实话,但余夏生忙着照看小孩儿,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鉴于他常常把“他妈的”这三个字挂在嘴边,老鬼条件反射地以为他在骂人。余夏生回头在于秋凉脑袋上敲了一记,勒令他不许说话,于秋凉捂着脑袋发愣,片刻过后突然怒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这屋里是不能呆了,他把床让给这两个王八蛋,他自己到客厅凑合一晚上。

  客厅多好,地方大,宽敞,最重要的是安静,没有个大喇叭在耳朵边上呜呜呜嗷嗷嗷。

  “干嘛去?回来。”见他要走,余夏生又不乐意了,一把拽住他帽子上的兔耳朵,硬是把这只大兔子拽回了床上。此时那小鬼总算是哭够了,抽抽噎噎地流着鼻涕,伸手找余夏生要纸。于秋凉离书桌近,见状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大包面巾纸,狠狠地砸到了床上。小鬼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顿时吓得一愣,嘴巴一瘪又要放声大哭。

  “在学校没学会别的,就学会吓唬小孩儿?”余夏生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于秋凉却被气得炸了毛。他最生气的时候,往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并且,哪怕他脸色黑得像墨水瓶,余夏生在黑夜里也看不到,老鬼甚至不知道他生气了,只以为他困得不行,想早点儿睡觉。

  过了不到五分钟,余夏生终于反应过来。这儿是于秋凉家,他带过来一个人形小炸/弹的确不合适。他摸了摸下巴,小心谨慎地提议:“要不然我让你姑父过来,我带着这小子住到他那边去?今天晚上就先……”

  话音未落,于秋凉用力一捶床垫,真正地发了火:“你他妈走什么!你不准走!”

  “你到底想干啥?”余夏生迷惘了,“我叫你一声大哥,你给我指条明路?”

  不待于秋凉回话,小鬼已经把自己的脸蛋捯饬得干干净净。他从余夏生身上翻过去,爬到床铺中央,紧接着往后一仰,倒在了他们两个中间。于秋凉的床本来就只够两个人睡,突然加了个睡相不好的小鬼,顿时占去了床中央的一大片地方。他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抓住小鬼的两条腿将其挪到客厅的沙发上,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这一打算。

  小鬼躺在他们两个中间,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外面还有夜归人乘坐的汽车经过,车灯的光穿过薄薄的窗帘,间歇地照亮屋顶上那一小块。小鬼又动了动嘴巴,咿咿呀呀地叫了声“妈妈”,于秋凉才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原地,不知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他静默片刻,放下了手,掀起被子窝了进去。他仍然不愿意面对这个人形噪音播放器,他只是别别扭扭地背对小鬼睡觉。小鬼夹在他和余夏生之间,双眼亮晶晶地闪烁着,好像这左一个右一个,是他的亲爹亲妈。

  他妈早就不要他了,也不知道他这样执着是做什么。没感受过母爱的孩子,以后能长成何种模样还未可知,不过于秋凉也并不关心这只小鬼长大成人以后是什么样子。现在于秋凉满心只想着赶快熬过这令人难过的半个月,尽快把这个人形噪音播放器请出自家大门,他家太小了,供不起这尊大佛。

  许是从他们两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以及身处三口之家的幸福,后半夜小鬼再也没发出噪声,也没有再打呼噜。四周安安静静,于秋凉睡得还算舒服,他选择性忽略了前半夜发生的不愉快,选择性遗忘了他想冲老鬼发火的这回事。

  睡得舒服,不代表他不做梦。于秋凉白天思虑过重,到了夜里就爱做些怪梦,这天晚上他又梦见了那双诡异的红皮鞋。他本来该害怕的,然而经历了放学路上的惊魂时刻,他的心脏似乎被锻炼得更加强大了,不会动不动就向他发出“要死要死”的信号。

  他和红皮鞋遥遥相望,内心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