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阶一愣,放下已经泼洒干净的药碗,扫了一眼道安,又看看李仲兰,发现对方下巴上全是红色药汤,叹了一口气,拿了丝帕细细为其擦拭,擦完才问:“兰儿,这道士真的是你师父?”
仲兰点头,扭头刚想称呼道安一声“师父”,却惊讶地发现师父的满头银发乌黑亮丽,简直比黑炭还黑,不由目瞪口呆。
道安佯怒:“徒儿,为师也不要你行三跪九叩之礼,但基本的礼数你都忘了?”
仲兰面色发烫,赶紧叫了声“师父”。他又扭头看庭阶,发现庭阶正狐疑地看着他,便想再多诉些师徒之间的渊源,却觉得庭阶脸上也沾了很多药汁,状甚滑稽,一时之间把师父给忘在脑后,从锦衾中探出一只手,接了丝帕,专心为庭阶擦起脸来。
庭阶也不发话,一双星目似笑非笑看着仲兰,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差点把道安的鼻子气歪,他心里把见色忘师的徒弟骂了个八百遍,又看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枯寂多年的胸中竟然也泛起了丝丝酸味。
待仲兰擦完,庭阶才打趣道:“道安,你这师父还不如徒弟,不如让兰儿做你师父好了!”
师徒二人均是一怔,仲兰慌得语无伦次,赶紧表忠心:“万万不可!师父,徒儿从无此心!”
道安则一脸的坦荡荡,笑嘻嘻地说:“那好,我今日就拜李仲兰做师父。”说罢,就给仲兰俯首一拜,叫道:“师父!”
仲兰惊得满头大汗,连连摆手,否认道:“师父,万万不可,切莫折煞徒儿!”
随着他双手的挥动,包在他身上的锦衾倏地掉落,露出一大片冰肌雪骨,赵庭阶眼疾手快给李仲兰重新包了回去,又把仲兰紧紧搂在怀里,像抱着块玉石宝贝似的。
道安的鼻子再次被气歪,论肤白貌美,他虽活了一个甲子,却也不比仲兰这受气包似的徒弟差,怎会觊觎徒弟美色,再说,他是为昭殿下而来,要是殿下能坦胸露背,他倒是颇有兴趣贪赏春光。
庭阶见仲兰惊慌,心甚不悦,喝道:“道安,以后你敢再欺负兰儿,本宫一定把你的手剁下来!”
道安翻了个白眼,双手捂在胸口,可怜兮兮地说:“殿下你好狠!怎么平白无故就要贫道一双手啊!”
仲兰赶紧替师父说好话:“师父没有欺负我,他对我挺好的。”
仲兰觉得师父对自己挺好,因为师父教会了自己法术,可是师父是个老顽童,就爱开徒弟玩笑,比如把仲兰灌醉然后在他脸上涂鸦;又比如把痒药涂在道符上,骗仲兰去拿,害仲兰足足挠了三日痒……凡此种种,让仲兰心有余悸,就怕真把师父惹恼了,恶作剧的恶劣程度会加倍。
“那就好。”庭阶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对道安说,“你既然是兰儿的师父,法力应该不错,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事吧!”
道安忙谢过殿下,却让仲兰暗自纳闷,以为师父吃错了药,居然会追名逐利,还甘心受凡尘中一个晚辈的差遣,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赵庭阶见道安赖着不走,念及他是仲兰的师父,不便赶他,干脆将他晾在一边,转而关切地问仲兰:“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仲兰摇头,避开庭阶热切地目光,他还不习惯在师父面前谈情说爱,只道:“水。”
庭阶会意,马上发号施令:“道安,去给本宫提壶热水来!”
仲兰惊愕,忙说:“我不要水了。”
庭阶却微微一笑,安抚道:“让你师父拿水的人是我,不是你。”他转而反问道安:“道安,本宫说得对吗?”
道安咬碎一口银牙往肚里吞,强颜欢笑地点头:“是啊,贫道这就去办!”
说罢,他灰溜溜地出去了。
仲兰从未见师父这么低声下气过,心中充满疑惑,庭阶乐得清净,不断亲着仲兰的脸颊,他还想去亲仲兰的嘴唇,却被仲兰假装害羞躲过了。
幸亏道安风驰电掣,箭一般地折回来,否则按照庭阶的性子,被拒绝两次后,第三次肯定要强迫了。
庭阶接过道安递过来的水壶,给仲兰倒了一杯水,送到对方的唇边。
仲兰却漱起口来,漱完含着口水,定定地看着庭阶。
庭阶见他两腮鼓鼓,似个小兔子,不禁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来痰盂,让仲兰把口水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