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路绝_作者:猫其临(28)

2019-01-28 猫其临

  跪着跪着,就一歪倒在了地上。

  楚西木着脸,继续跪。

  已经是深夜了,灵堂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过了一刻钟,楚西终于还是站起来把徐桢卿拖回了屋子。丢到他的雕花紫檀木床上。然后去叫大夫。

  “楚西……”

  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呢喃。

  楚西只得重新回来,蹲在桢卿床前。

  “我,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桢卿小心翼翼的说。

  楚西脸瞬间黑成锅底。桢卿一言不发的爬下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来。

  一坛桃花酒,楚术酿给叶上珠喝的那种。楚术每年都酿,酒柜里有一整排一整排的桃花酒。这一坛是桢卿找叶上珠要的。

  桢卿给楚西倒了一杯,搁在他面前。轻轻的说:“喝吧。”

  熟悉的酒香,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叶上珠失去了丈夫,楚西失去了父亲。一年前还在雅室里谈笑风生的人,一年前还皱着眉毛训斥他的人,一年前信誓旦旦说要回来参加他的及冠礼的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会腐烂会发臭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是他的父亲,他最想成为的人。

  眼泪打着转儿,桢卿慢慢的向他挪过来,轻轻的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桢卿比他瘦又比他矮,楚西放任自己歪着头别扭的靠在他的肩上,脖子逐渐发酸,可是一动也不想动。

  心里一刻也停不下来的酸疼逐渐平息了一些。楚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桢卿慢慢的对他说:“你还有我的。”

  你还有我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燃起一点光芒,我还有你的。是的

  这话却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楚西转身一把抱住他。很快桢卿就觉得肩上冰凉冰凉的,楚西在轻微的颤抖着。

  他说了将军当死在沙场……他怎能死在卑鄙小人的刺杀下……他说了我及冠时便回来!桢卿,桢卿……他说了我及冠时回来……

  徐桢卿感觉自己几乎时被勒在楚西怀里,胳膊和脊背被勒的生疼,耳边是一声声的抽噎。他在被依赖着,被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被人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在手里,他轻轻的抬起手放在楚西的脑袋上。

  “不哭。”他张了张嘴巴,微不可闻的说。仿佛是跨越了时光,抱住了跪在母亲尸体边垂泪的自己。

  秋夜深沉,夜空一眼望不到边,楚西抱着桢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第15章 瞎打

  第二天一早,桢卿醒来就看看枕头上的水渍,再看看楚西红肿的双眼。哀叹了一声就拉着楚西去请安了。

  下人说夫人在灵堂。

  楚西一踏进门就看见叶上珠低着头跪坐在灵前,背佝偻着,好像支撑着她的什么东西突然间被抽掉了一样。

  他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走过去直挺挺跪下去。喊了声:“娘。”

  叶上珠站起身把楚西拉了起来。面容憔悴但表情平静地说:“楚西,府中事务有我,你父亲的死,你要为他报仇。”

  楚西定定的看着叶上珠鬓边冒出的银丝,道:“母亲放心。”

  母子两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

  叶上珠握着楚西的手领着他给楚术下葬。

  黑色的棺木被家丁用粗麻绳绑起来缓缓地放入预先挖好的墓坑中。虽是深秋,家丁们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家丁粗重的呼吸,绳子和棺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棺木触到坑底发出沉闷而细微的声响。然后是土块落在棺木上的声音,有大有小,淅淅沥沥。如同落下的秋雨,徐桢卿站在他身后撑着伞,雨不断滴落在伞面上,也是淅淅沥沥的。泥土的气息,枯叶的气息,雨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

  楚西看着那块新立的墓碑,说:“父亲原先同我讲了,一个将军,若是能马革裹尸,也是荣耀。”

  徐桢卿把伞面朝他的方向倾了倾。叶上珠抬手摸了摸眼角。

  三月后,拓跋鸢再次来犯。皇上新任的兵部尚书楚西主动请缨,据说是要为父报仇。桢卿随行。

  此时已是隆冬。楚西带着将士一路北上。

  一路上流民不断。一天傍晚,楚西的侍卫刘木一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来了军帐。

  “王爷,他的父母被西疆蛮子所杀,他说要参军,但年纪差一岁。王爷能不能通融一番,他无家可归,已经流浪数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