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因为女装不方便收着,就放进了内衬的里袋里,回萧府换衣服时忘了取出来。
岂想就如此被魔道的人救了一命。
他心生讽笑,被魔道之人陷害至此,此时反而被他们救了一命,想来真是讽刺。
只是即便从恶兽口中活了下来,自己拖着这样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西风断雁,蔓草颓萎,鲜少有云雨的北漠今夜竟升起了薄雾,月半隐半现,不忍瞧见大地绝望的痛。
陆晚风扑闪眼睫,强撑起最后一点垂死挣扎的意念。
秦初寒,我在这里。
我不能死在这,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
大漠的夜里真的好冷,我还能像以往一样抬头就看到你吗?
起风了,好多砂砾被刮得乱飞,铺而盖上目之所及能见到的一切事物,包括已经被半埋的陆晚风。
他已经睁不开眼,自嘲地想着自己真是倒霉,总是在各种死亡的边缘游走,还有记忆中十五岁时的那次桂坊小镇猎魔,十岁时暮鼓晨钟的暴风雪,以及六岁时那段没有记忆的重伤……
那时的自己总是有人来搭救,父亲,秦初寒,凌云……可此时……无垠漠地,难道这次真的要埋骨于此吗。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什么弑父逆子,什么魔君之子,什么玄族叛徒,这些加诸之罪还没能洗刷,不管怎么想,就这么死在这里也真是太冤枉太憋屈了!
闭着眼的陆晚风自是没听到风沙中从地下扭动钻出的具具白骨干尸,血肉组织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腐烂破散,披挂着尚未腐朽的破烂挂衣,缓慢而集中地围到他身边,为他挡住风沙。
是在打到脸上的疼痛骤然变轻时他才发现的,忍着难过张开眼,一根泛黄有裂纹的腿骨里在他眼前,吓得他忽然有了力气,往后一蹭,有撞上了另一具黄皮干尸。
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但一次如此多、如此近地包围自己,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尤其是这些死尸后来还把自己扛了起来。
伤痛加惊吓,他直接失去意识。
☆、第 75 章
陆晚风在趴了十余天后第一次坐了起来。
背后的布带还没拆,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坐起身做点小幅度的动作。
扶自己坐起来的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子,低垂着眼、后脑不高不低的绾着松散的冠发,用淡黄色发带尽数束起,垂下的两缕发带因低头挂在两侧耳廓上,好像挂着两个大大的耳垂,滑稽得很;再看他五官平平无奇,唯一有特点的是一双低眉顺目下斜眼,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怯弱感,一点锋芒也无,若是丢进茫茫人海,眨眼时间便找不到他在何处。
如果不是知道传闻中的这人已经三十有余,还以为与自己是同龄之人。
“今天开始可以起来坐坐,但是不能有大动作,涧生说你体内的寒毒还没清除干净。”他的语调也平淡如家常,仔细的话可以分辨出里头还夹杂着些许紧张和恭敬,两手十分娴熟地拿来靠枕垫到陆晚风后腰,避开了伤处。
陆晚风低低地道了声谢。
一个月前,他在沙漠重伤昏迷,失去意识前被数只干尸骷髅包围,然后被子涧生捡了回去。
是的,子涧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外遇到这个人,但这人就像是在故意等着他,见到他这样也一点不惊讶,摇摇迷心镯,操纵这死尸把自己扛了起来。
等他醒来时已经来到了这里,昏昏沉沉一月下来,仍弄不清此处天地何方。
这个世外小园除他之外只住着三个人,一个是子涧生,一个是眼前这人,还有一个……
“小靖,阿生说我儿子好些了……”
这个披散着一头红发、生着血眸吊梢眼、一身绛紫色长衫的高大男人就是生活在这里的第三个人了,瞧着三十多岁年纪,乍一看凌厉的五官和嚣张的发色煞气逼人,但眼神气场却是人畜无害,出口的话语更如孩童般天真烂漫。
“云儿,爹爹来看你了!”
陆晚风忍不住别开了脸,心情十分复杂。
是的,自己就是这红发男人口中所谓的儿子云儿,也就是敖云,而这个男人就是如雷贯耳轰动玄族仙门几十年的大恶人,前魔君敖冽。
至于他口中的小靖,则是那个为自己翻身垫坐的平凡人,传闻中手艺惊天泣地的鬼匠连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