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阑珊颇为受用,心情大好,连眼皮子都没掀,沾了墨,提笔就写:
“要我写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指了指烫金贴的末端:
“师父的生辰,还有名讳。”
这少年难得如此温顺,宿阑珊很吃这套,被哄得五迷三道,大笔一挥,写了生辰,便要写名字上去。
刚一点落下,宿阑珊瞧了眼贴子,手里的笔一时拿不稳,便滑落了。
宿阑珊拿起帖子,气的手抖:
“好徒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第5章 第四章
少年握住宿阑珊气的发抖的手,气息在颈间绕:
“阿阑,你年岁比我长,怎么反而不识得?”
宿阑珊哭笑不得,拿起帖子,右手捏了诀,就要用掌心焰焚去。
被少年一把夺下,不顾烈焰灼了的伤,把庚贴紧紧护在怀里:
“阿阑,我不该骗你。”
“你能不能,让我做做梦,也是好的。”
“烧了以后,就什么都没了。”
少年被灼伤的指尖,轻轻拂过方才宿阑珊写的字迹,痴惘一笑:
“阿阑,你瞧。”
“差一点,只差一点。”
就差寥寥几个字,你便是我的了。
往后,无论哪里去,都绑着姻缘线。
月老的册子上,你我名字,是写在一起的呢。
宿阑珊叹口气,把少年的手拉过来:
“伤哪儿了,我瞧瞧。”
少年一声不吭,由着宿阑珊检查。
宿阑珊暗叹一声冤孽,方才功力用了个十足十,本一心想着销毁了这帖子。
谁知道,这少年竟是如此执拗,宁肯受灼伤,也要夺了这帖子。不管不顾,几时竟这般莽撞。
少年的手心一道狰狞的伤口,蜿蜒到手背。血止不住的流,点点滴滴,落在了宿阑珊心头。
宿阑珊只有这一个徒弟,虽然今日有些疯魔,却还是关心的很:
“不就是一张帖子么,即便匡我写了,扶云,你该明白,我生性散漫,不喜约束,岂是区区一张庚贴能束缚得住?”
宿阑珊见少年只是望着自己,却不搭话。不由叹口气:
“你素来有分寸,掌心焰几斤几两,不消我讲与你听。忍着些疼,我给你疗伤。”
少年眼里是笑意,浑不似受伤的模样:
“阿阑,幼时你带我走过三川四泽。有一次我贪玩,险些被虎妖当了下酒菜,你救下我,也因此受了伤。”
“当时我法力不济,只能替你包扎伤口,看到你肩上的青蔓,你告诉我,这是蛇族的图腾。”
少年陷入回忆,面上时而悲切,时而浮现着笑,掌心流着血,轻轻覆上宿阑珊的左肩:
“阿阑,你瞧,这像不像图腾,我并不觉得疼,只希望它久久的不去。”
求苍天为鉴,这算不算作信仰。
那血滴在宿阑珊肩上,青蔓碧绿,仿佛长了几寸,直往心口处去。
摇曳生姿,年复一年。
宿阑珊就算来了人间,也不得安宁。
闭眼就是满室血腥,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
宿阑珊悠悠转醒,睁开眼,从容不迫,把人踹了下去。
这次是因为有人恃宠而骄,爬了上来。
少年眷恋的目光,在宿阑珊身上打转,宿阑珊受不了这人黏糊,自己怎么从桌案到了床榻,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办的好差事。
宿阑珊取下身上披着的衣衫,递与少年:
“拿去吧。”
少年不肯接,只是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
“你既不肯受,也无妨。只是为何还留了旁人的东西。”
少年目光着眼处,似乎是角落里,不知何时,铺着一截织锦。
宿阑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昨儿卫小少爷送来的,自己让千落拿下去。
谁知被这孩子垫了窝,角落里一条委屈巴巴的小蛇,跃跃欲试,又不敢凑到跟前:
“主子,这织锦好软,也暖和。我想着……”
少年眼里的笑意聚拢了起来,与宿阑珊如出一辙。小蛇瞧着发慌,心里发怵,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
“……我想着这卫家的小子也就这点用处,哪里能比得上扶云哥哥,我拿它垫了窝,省的主子瞧见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