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那这长安城里,自然少不了要针对将军的人,是吗?”
副将常年在边关,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暂时还有些绕不过弯,想了一下道:“将军身居高位,应该......是的吧。”
宇文长庆还没说话,副将自己说着说着恍然大悟:“将军身居高位,还是武职,若是公然说出身体状况,那那些一心想要对将军不利的人就会寻到机会,就算是圣上有心想保将军,恐怕......”
宇文长庆点点头,表示同意。
副将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我......还担心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会有人来找将军寻仇。”
“寻仇?寻什么仇?突厥吗?”宇文长庆皱眉。
“将军没跟您说过吗?”
宇文长庆微笑着摇摇头:“我们之间不太会谈论起往事。”
“那也难怪。”副将回头望了一眼魏无欢的卧房,停留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其实事情很简单,但,说来实在话长......我是打小和将军一起长起来的......”
......
副将是打小和魏无欢一起长起来的。
副将本叫杨启阳,无父无母,十三岁入了将军府后便改了姓,唤作魏启阳,在魏无欢十一岁的时候便跟着他,到现今,整整十一年。
......
时间,倒流回七年前......
当时魏憬刚刚登基,突厥还未频频骚扰边境,魏无欢也还只是长安城里一个潇洒自在的少年郎,身为将军府的独子,虽然从一出生开始,身上便压着千斤重担,但以魏无欢的性格,日子倒也过得顺心,没有太感受到身为昌林军少帅的压力,整日练练武,读读兵书,在军营里晃来晃去,帮父亲处理一下堆积的军务,时不时的去街市上买一堆吃食,便是一天的生活,虽算不上是丰富多彩,但也不算太过无聊。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自在闲适,所以当父亲带兵去剿匪的时候,魏无欢也没有太过担心。当天的他难得的想偷个懒,没有随昌林大军进山,待在了府里,像往常一样,守在丰盛的餐桌旁等着父亲凯旋,这次他还特意跑去了几条街外,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买回了很多父亲最喜欢的果脯。
夜幕降临,灯火渐明,府门外人声忽起,魏无欢知道是父亲回来了,从桌旁跳起来,手里抓起几颗甜甜的蜜枣。
捏着蜜枣跑到府门口,看了一眼绵长的队伍,似乎,有什么事情与以往不同了......但,有是哪里不同,魏无欢却又说不上来,三步并两步的跳下石阶,就着府门前昏黄的灯笼光,看见了马上的父亲......和背着父亲,悲痛的士兵。
魏无欢的双手越捏越紧,粘腻的枣子糊了满手,再没有方才的甜亮的模样......糊在手心的残枣像极了父亲胸口粘稠的血液,腥甜的气味直冲鼻腔,这是魏无欢第一次面对尸体,流干了血的尸体,流干了血的父亲。那一夜之后,魏无欢再也没有吃过蜜枣。
父亲死了,死在了山里那帮悍匪的手里。
那时,剿匪已然成功,却在回程路上,一支暗箭袭来,穿过父亲薄薄的胸甲,直直没入胸口,无声无息,丝毫没有留情。
就是因为这一箭,魏无欢在十五岁,成了孤儿,独身一人,扛起了昌林军的重担。
副将魏启阳所说的仇家,便是魏无欢在这之后结下的。
......
那山中杀死父亲的贼匪名叫谢姚,本是江湖人士,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一年前落草为寇到黑燕山,为非作歹,祸及一方。那次剿匪虽让他元气大伤,但终究是留了一条贱命,趁着在魏无欢为父亲守孝期间,昌林军没有大的动作的时候,休养生息,过了一年后竟也恢复了一丝元气,又聚集了一批乌合之众,竟又重新开始在黑燕山中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好像一年前差点丧命的事就没有发生过。
关于父亲的死,魏无欢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的,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会翻上将军府中最高的屋顶,缓缓的躺下,用手臂枕着脑袋,直直地望着遥远的夜空。
残月,流云,繁星,乌云遮顶,墨般苍穹......
有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魏启阳就会带着小皮毯,悄悄地坐到魏无欢的旁边,慢慢想起有一日夜里魏无欢的痛哭,也是在这个房顶,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