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皆被谭明阳引去注意,唯有辛里无意瞥见虚生瞬息间的神色,不由大骇深吸口气。怀明墨低声询问:“怎么了?”
辛里定神再瞧,只见虚生神容淡泊,那一刹那仿佛就是自己看花眼,小声回道:“适才才是妙僧真实的面目吧。”
方那瞬息的狠厉气息,敏锐如怀明墨怎会感受不到,只不过是他刻意自欺不当回事,偏还是落进辛里眼中。怀明墨心底有些泛苦,似是无声的呢喃:“你既已遁入佛门,怎又沾上尘孽。”
何等厉害的内力,才能听到连季先生都未曾闻得地低语。辛里分明地看到虚生眸珠微动,又借余光瞟了眼怀明墨,越发骇然虚生的深藏不露,“要不要现在揭穿他?”
怀明墨微摇头,淡淡道:“且再看吧。”
不到万不得已,自家阁主都不会伤这妙僧半分毫毛,明是深知这理,辛里到底是不甘心一问。
季先生忙着与身边几位武林泰山北斗谈着对策,却见怀明墨与辛里在旁轻声嘀咕,只是声音太轻,半字没听到。又见怀明墨面露些许苦闷,季先生关怀道:“是身子不舒服吗?脸色看着不大好。”
满屋人果然全朝怀明墨望去,把怀明墨一时瞅得极不自在,面色从容淡然道:“我与辛里在商议调查莲心慧姬的法子,可惜还没想到十拿九稳的办法。”
“万全的方法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想得出的,有母亲和叔伯们在,你也别太操心。”
中厅的万字雕纹窗不知被谁推开条细缝,细丝的冷风吹进屋里,涌进崖边古柏的清冽香气,流动在鼻尖沁心醒神。虚生双脚默默下了地,单手在胸前拨着玉珠,神情有些清冷,隐约间又似有些郁结。半晌,他叹息一言:“既已打草惊蛇,还担心寻不到踪迹吗?”
不论自己是什么身份,虚生总是努力隐于暗中,突然被众目睽睽,就好像是夜鹰扑腾在骄阳下,显得突兀而诡谲。
尽量控制着自己神态,虚生神情平和,慢声慢语,“江湖上以女子为杀手组织不多,何况是有这般鲜明特点的杀手组织。依这条线索去顺藤摸瓜,应该是能查出些东西,即使查不出这组织与莲心慧姬的关系,只要深入调查,终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如果与莲心慧姬无关,那各位现在的猜测便毫无意义,要与她有关,再商议如何处理不更妥当吗?”
说出的道理很简单,更不是别人想不到的诡秘法子,屋里的人全是行走武林多年的老手,只因为心焦则乱,一时蒙了心智,经虚生一点顿时醍醐灌顶。
“我是老了,眼浊看不透。”褚远鹤感慨笑道:“竟一点没想到”
石枯道人捋须盯了虚生良久,揶揄道:“难得你说这多话,平常到我那儿,跟尊玉佛似得,惜字如金。”
“下棋不语。”虚生唇角眉梢没见多余笑意,浅笑的弧度真像是尊雕琢的玉佛,常年难有微动,“并非褚大哥眼浊思昏,是你们心切想得复杂,才会忘记江湖最容易的方法。”
季先生捉摸着虚生开口的心思,沉静道:“见惯江湖的龌龊阴毒手段,确实忘了该怎办正大光明。”
怀明墨亦是没摸透虚生所想,慢条斯理道:“这事不宜大张旗鼓去做,母亲及长辈若是放心,交给我来办吧。只要武林中确有这样一个组织存在,哪怕藏得再深,我也定能查出来。待到找出这杀手组织的首领身份时,甚能确定是莲心慧姬所为时,你们再出手也不迟。”
藏在江湖多年的老狐狸,擅长就是会看天觉出风吹草动,要是四大派和隐世山庄动静稍有,想要再抓这奸诈阴毒的狐狸,只怕更难。满屋的人没有想不透这道理的,季先生哪怕再担心怀明墨安危,也不得不承认,眼下只能这么做。
季铎瑞瞧出季先生的担忧,连忙道:“二姐你放心,这事我会帮着明墨同做。我甚少行走江湖,武林认识我的人不多,办起事来也容易。”
“看来只好麻烦你照应。”季先生转身看向虚生,躬身一揖,口气当真是客气,“虚生师傅知交布武林,还望若得莲心慧姬的消息,能及时通知我儿。莲心慧姬祸及武林,绝不是可姑息之人,亦是不可信的人。”
武林泰山如斯待自己,虚生是怎也想不到的。他忙不迭侧身毫不接礼,神色间掩下慌乱,淡然道:“小僧受不起,也不会负季先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