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粮行的利润大大胜过从前,后来姑母做主将这家粮行卖与季矅予,于是季矅予将盈利的一部分开了一家粮行,但是扩展的过程中很多事情中不见得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男人,多得是酒桌上的经,于是也就出现了昨夜的一幕。
这些年,季矅予慢慢的与父母隔了府,父亲在外面替他寻了个宅子,只是离宁涟比较远,平时也还是回家罢了,这些事情没来的拿去烦宁涟,季矅予总觉得,以后是要八抬大轿娶这个人的,自己赚的这些银子,将来也都是宁涟的,自己也是他的,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经验,总是饿不死的。
季矅予将这些年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宁涟,连同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不喜欢他,他日日都喜欢他,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喜欢,从此,你不要担惊受怕,不要惴惴不安,我爱慕你,这辈子只爱慕你。
这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宁涟举手欢庆的,可是宁涟却沉默了,时间也不长,短短三年,这三年的光景,就能将当初的一间粮行做的这么大,还开了这许多的酒楼,他赚这许多银子当真只是为了迎娶自己吗?他明知道自己一心扑在他身上,却还是觉得迎娶自己是一件困难如斯的事情吗?这其中,到底夹杂了什么?
其实这倒是宁涟多心了,季矅予在外面精的跟一只老狐狸似的,唯有在宁涟这里,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有人心疼他,有人爱慕他。就只是为了此,他也不能辜负,更别说季矅予也是爱惨了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人儿。赚的这许多,也完全是为了他二人的将来铺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宁涟能够光明正大的入他家门,上他祖祠,受季家后人祭拜。
宁涟问:“你做好了准备么?”
话问的没头没脑,然而季矅予却听懂了,这人是问他,你做好了准备娶我了么?你做好准备承受前面那么多人的阻挡了么?你做好了准备与我,共度一生了么?
听懂了,心就疼了,那么多的小心翼翼,那么多的不能言说,此时都能说了,反而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竟也喜欢着自己。
“我做好了。”季矅予说:“你放心!”
“嗯。”
等了这么多年并没有白等,也没有意料之外的欣喜,宁涟才明白,其实他一直知道季矅予喜欢他,只是从没有个承诺,再多的好也都托付给了别处。只要没有一句承诺,他就执拗的不肯相信。
现在,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么?
突然银灰色的缎子上一块水渍,慢慢洇开,然后又是一块,季矅予的手捧起自己的脸,用手指拂去脸上点点湿意,宁涟才发现,自己哭了。察觉到,也就不再忍着了,他趴在季矅予的肩头,像小孩子一样张着嘴,肆意的哭,喉咙里的呜咽声像是从心脏里挤压出来,那么用力,那么疼。疼的用手狠狠的箍住那人的背,狠狠压向自己,才能稍缓解了这样难熬的疼。
季矅予也红了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像今天这样难过,像是要把从出生便攒起来的委屈悉数哭出来,再不忍着,全部哭出来,让他疼,让他知道。
随着宁涟的力道,季矅予颤抖着抬起手来抱住对方,用了最大的力量,将这人困在自己怀里,心想,真是让这人委屈了。
宁涟哭了一会,出了满身的汗,累得趴在季矅予肩上,懒懒的不想起来,想起刚刚自己哭成那样,又羞的将脸埋进季矅予怀里,季矅予察觉到宁涟的心思,也不戳破,只紧紧的抱着。
过了一会,宁涟觉得腻歪也腻歪够了,吸了吸鼻子,歪着头声音闷闷的说:“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呼出的气息吹在季矅予脖子里,季矅予痒痒的哭笑不得,这个小东西,这个时候了还管他的衣服有没有湿。将宁涟扶起来,一看,宁涟刚哭完,鼻头红红的,眼睛也肿肿的睁不开,眯成一条缝,脸蛋倒还是那么白嫩,笑着说:“你照照镜子,看看像兔子不像?”
宁涟嗓子疼得厉害,也不想说话,“唔唔”一声就当是应了,身子被托着,脑袋却还是垂着一个劲儿的往季矅予另一个肩膀上靠,没骨头人一样。
季矅予听出来宁涟的嗓子不舒服,伸手倒了一杯温茶水,动了动一边肩膀,颠了颠宁涟的脑袋说:“喝口水润润嗓子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眼泪是不要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