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隅瞥一眼王爷手中的长刀,心下犹疑该不该拦住他。
这时渊澄将他往后轻推一把,“走远些,别溅你一身血。”
说着就要扬刀劈下。
“文公子救我,你是出家人…”肖何眼见死之将至,口不择言就只想起曾见的那一袭白花花的道袍。
文无隅一怔,不及多想伸手揪住渊澄的衣袖,渊澄疑惑回头,那厢近旁的侍从利落抽刀,口中说着杀他脏了王爷的手。
言语间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可见这段日子底下侍从因为带着肖何这个累赘没少受罪。
刀身嗡鸣激荡一室,须臾隐没无声。
那肖何轰然倒地,身子一阵抽搐,脖颈处鲜血汩汩,迅速侵红地面。
渊澄无话,手指摆一段,示意他们收拾残局。
而后搭上文无隅的肩膀将他扭过身,人死事了,默哀也多余。
文无隅本就没甚愧责之心,想当日被王爷一剑削下的人头咕噜滚到他脚边的时候,他虽心拧得紧,可也没眨一下眼。
何况肖何险些要他性命,心里就更不觉得愧悔。便把临睡前见血的那么点不舒服搁置一边。
两人原路返回。
疏星寥落,浮云随风游散,一轮明月冒出脸来,孤单单悬挂夜空。
夜很静,暧昧不清。
渊澄心头哽着话,却也有胆怯的一天,犹犹豫豫说不出口。
终于在快到寝屋的一段暗路上停住了脚步。
文无隅惯性迈出两步不由地也驻足,奇怪回头看了看他。
下一刻便反应过来,王爷的房间到了,便要转身自己走。
渊澄这时开了口,眉眼微垂藏在月色里,声音柔缓,“其实你不必试探我。”
文无隅莞尔,大方承认,“王爷如何看出?”
“性情所致,你却非嗜杀之人。”
说是买凶,计划之初到现在,那些亡命之徒杀过几个人?定是雇主特意嘱咐过。
如此回想,原始见终。
文无隅叹一记,“王爷果真是心细如尘。”
银白月光将文无隅的身影拖曳拉长,攀过他的肩膀,地上两人的身形轮廓交叠在一起。
面前此人,明眸印月,清亮无比。
非是月色醉了他,而是为那一贯从容自如的人着了迷。
渊澄忽然将前尘后事揉成一团,丢弃千里之外——想通了!
尔虞我诈、苦心孤诣、富贵皇权,到最后谁人得好?阎王爷。世人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争到最后,伤的是自己。何苦呢?
“我心系于你,也望你之于我相同。”
文无隅恍惚间失了神,这句话飘然而落,深沉的,又因羞赧而低哑,好似淌着月光而来,撞进他心里的一刻却如山呼海啸一般。
他几日前还以此暗嘲王爷,现下反倒没了主意。
文无隅脑子发蒙,想不出如何应答,只一味地垂眸磨唇。
渊澄等了半刻没回音,眼睛就开始活络起来,见他非一副冷漠讥诮的模样,心知他暗自思量如何是好,便大步向前抓住他手往屋里带,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是与不是都得是。”
一语惊醒发蒙人,文无隅回了神拿眼斜他,挣脱手来冷嗖嗖往桌前一坐,
“王爷非但心细如尘,而且死性不改。”
渊澄才不管,也不怒,起手开始宽衣解带。
文无隅越发呆眼,冷哼一声,“非但死性不改,而且禀性难移。”
这话可把渊澄激笑,呵呵往床榻一倒,“莫管死性秉性是为何?总之只对你就成。”
文无隅又哼一声,羞火轻易点不着,“在下不如王爷心宽,没有王爷这般好心情。”
渊澄眯着笑,将衾被裹得严实,“我也不是非做那事不可,你往哪里想是你的问题。”
文无隅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不下,最后扭身背对床榻,猛地往喉咙里吞,由于太大口,直把嗓子撑涨得一阵生疼。
第83章
文无隅独坐许久,喝空了一壶茶。
床榻那边传来略沉的呼吸声。
等他解手回来,呼吸声越重了些,看样子王爷今儿真累着了。
他站在床边,盯了会儿渊澄的睡容。
这张睡沉的脸生的和旁人一样,又不是瞪着眼睡觉,又不见多出什么狰狞颜色,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