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_作者:游人左(134)

  甘做鹰犬催杀良臣是事实,杀伐无情尸骨成山也是事实。

  但有一天谁做了他的谋计里的绊脚石,岂知他能手下留情。

  此时的另眼相待,便能料定来日不会剑锋指喉?

  文无隅心里没底,而且这位人尊似乎忘记惨死在他手下的长姐。

  九瑄戏园在丘临镇落脚搭台,今天是最后一天。

  渊澄问他,“戏还看吗?”

  文无隅昨儿睡得迟,今儿又不得不早起,此刻哈欠连天,没得那心情,便道,“吾不爱看戏。”

  “是吗?”渊澄干笑一声,此君倒惯会谩辞的,谎话张口就来,“此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文无隅听出点奚落之意,五十步笑百步他自然不能忍气吞声,斜眼过去,就道,“王爷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渊澄闻言,展眉露笑,另起别话,“既如此你准备准备,一会儿启程罢。”

  文无隅疑惑,“去哪?”

  渊澄未答,遥遥一笑出门吩连齐等人。

  这回却不知是良心大发体贴连齐,还是图自个儿舒适,已换乘富贵人家的车驾。

  车内置放三五盅冰块,赶车的连齐跟着享福,身旁一边各摆一只。

  凉意习习,文无隅嫌冷,揣了件薄褂盖手脚。

  马车走的商路,轻微的颠簸要将他哄睡过去。

  渊澄无声噙笑,长臂一伸环住他,把自己的肩膀奉献出来当枕头。

  文无隅多有不适应,欲坐直,手臂传来一道力愈搂紧了他,徐缓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少时离宫回府,是因对钟氏心存疑影,感知危险是人之本能,但他明指暗示我父母死于文大人之手,我也未全然信了他,因此才将几位大人暗中羁押,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不肯直言个中实情,我又不能冒险只得用威吓要挟一招。”

  文无隅刚起的睡意全跑不见,听罢声色未变,“王爷道完前情后因,还是没说到底要去哪。”

  但知此番话有九分真,那一分假便是关于王爷的身世。他推测的二人互换身份一事并非空穴来风无迹可寻。然此事现下不值得搬出来理论。

  渊澄面露愧色,讪讪一笑,“我自知行为卑劣,待到功成后,自当负荆请罪。想是你会觉得我虚伪,这些暂时不提也罢。”

  文无隅假嗔,轻哼一声作回应。手臂上传来一片的暖度,那是渊澄的手掌,时不时隔着衣裳布料轻抚揉捏,这种小动作说不出的暧昧,直让文无隅缩短了脖子埋低了脸,一低头更嗅到渊澄衣裳上残留的皂角香,他越发感觉无措,转念自我安慰,只当那是衾被的味道罢。

  离京城愈远,渊澄愈觉舒心,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远游,身旁又有佳人为伴,整个人都轻松惬意,时而透过窗纸瞥窗外,时而看冰块融化,浑然不察文无隅伏在他肩头略有细微的局促。

  他不加思索随心由口顾自絮叨起来,

  “朝廷的兵权都由钟氏一族掌手,回想起来,那老贼时刻提防着我呢,赐我个异姓王安在大理寺卿之位,远离政权中心,专司刑狱,便是挥断毫墨也无法定夺他钟氏权党的生死,更有各路刑司法台相互牵制监察,非我自怨自艾,夹缝求存可知我这些年辛苦。”

  文无隅两肩簌簌竟笑出了声,“王爷这是诉苦还是说笑呢。”

  渊澄侧过头看他,怡颜悦色,顺手把他垂遮眼睛的一缕头发撩到肩后,

  “我跟你讲明白话呢,你装糊涂还没装够么。”

  文无隅调整了下坐姿,脸颊无意间在他肩头噌了噌,像似撒娇一般。

  渊澄心情更见愉悦,顾自又说道,“只等将明秀归正皇室,我便可功成身退。”

  文无隅回得有气无力,“王爷手上无一兵一卒,单靠一家府丁如何抗衡朝廷?”

  渊澄捻指弹他脑门,佯怒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文无隅其实精神尚好,就是眼皮不支,吃了一记闷栗,打着哈欠灵光一闪,“乱中取胜,王爷是要用齐皇血诏和前朝遗臣惑乱朝野。”

  “算对得起你的心思。”渊澄满意极,出手如挠痒还是为他揉一把额头。

  文无隅闷闷道,“可京城戒备森严,皇上一旦下令彻查,岂不是……”

  渊澄拦下话,“这你放心,我势必保全他们,胜则同生,败则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