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_作者:游人左(165)

  皇帝略急切地追问,“渊澄,你的意思莫非刘申是主使之人?”

  此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叫刘申惶恐得膝盖都软了,直接跪倒,“皇、皇、上,下官、怎么敢…”

  “刘大人当然不敢。”渊澄这时回身,冲皇帝遥遥一拜,“皇上,这事究其根本,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有人打着前朝的幌子欲行谋逆之实,二是所谓的罪状,确确实实是真。朝代更替,总有不二之臣,隐忍偷生,为的是有朝一日替枉死的冤魂讨还公道。”

  皇帝沉眉思索,听这话的意思,像是后者。可倘真如此,渊澄再讲下去,岂不是将捅出天大的秘密。

  正要出言制止,这边渊澄话风一转,“若是其一,皇上不必过分忧虑。若是其二,皇上更无需担心。京城之内上至禁军下至诸位大人府中的兵丁,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当真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刻,各州守军半日之内就可抵达,京城断断无忧。”

  渊澄所讲的,皇帝心里知道,这便是他为何还能心平气和地静观其变,同样也是满朝文武装哑避祸的原因。

  “那朕就听你的罢…”皇帝干扯出个笑容。

  “可是皇上不想知道罪状的真假,也不想追究辱及先帝的大逆之言出自谁手吗?”渊澄陡然提声,低沉冷酷的声音在巍峨大殿中荡起一阵回音。

  皇帝怔了一下,再看渊澄的表情,惯有的那般不着情绪,谈不上和善也没有不敬之色。

  却是殿前文武百官,开始交颈窃语。

  似乎他就此放任不管,非但丢尽先帝的颜面,还得落个不孝不义的口实。

  “渊澄,事关重大,光凭猜测恐怕不够。”皇帝沉默了一小会儿。

  “欺君之罪,臣也担当不起。”渊澄垂眸应道,“臣姑且替皇上捋一捋真相到底如何。”

  皇帝神色沉重几分,他忽然意识到请君容易送君难,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让人牵着鼻子走。这怀敬王年少得志,果然不是虚有其名。

  大殿之上衣冠楚楚的人臣们,自知与谋叛之事毫无瓜葛心中坦荡因此底气十分之足,纷纷凝神静气,端端作那壁上观。

  但见怀敬王从容开口,手指了下御案,“皇上,可否借它一用。”

  皇帝瞧一眼纸团,抬了抬下巴,示意身边太监将纸团送过去。

  渊澄摊开,用力振了几下,把纸团抚平个大概,随后举到在胸前,向百官展示,“这纸上的内容诸位大人都了解,在此先不论。本王想请大家看看这上面的题名和官印,或许有人看不清楚。”渊澄勾了下嘴畔,皮笑肉不笑,“大人们就别藏着掖着了,手里有的都拿出来吧,和这张一模一样的告示满大街都是,皇上岂会因这等小事怪罪诸位。”

  这话说的轻巧,万一事后皇帝翻脸,谁都有可能受迁怒。一殿公卿此刻像被人扼住了命脉,一丝一毫不敢动。而皇帝内心纠结万分,他既不想见他的臣工们真私藏了这种东西,又想看看在他面前这帮人是怎么样的虚与委蛇。

  终于在一小段沉闷的相持中,大殿里响起纸张抖动的声音。寻声看去,竟是那大理寺卿徐靖云,他镇定自如地将折叠的宣纸摊放开来。

  曲同音眸色一凝,没想到徐靖云会抢在他前面拿出这浇满火油一点即燃的东西,便忙也从袖口掏出来,把摊纸的动静搞得老大声。

  更为百官瞠目的是,那扑簌簌跪在地上的刘申,出人意料得也拿出那张纸来。

  有这么三个出头鸟挡在前面,其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试探观望之后,悠悠摸向袖口。

  渊澄无声笑了笑,面向脸色不大好看的皇帝,语出惊煞人,“皇上,臣相信身上藏有这张告示的大人和此桩叛乱断无干系。”

  此言一出又有人忙不迭掏袖口。

  剩下真没私藏的小半人中,爆出一声呵斥,“怀敬王如此轻易论断,危言耸听了吧!你分明是在挑拨离间,乱泼脏水!”

  百官列首,身着妆花烫金蟒纹服的安陵王,疾言厉色,眦目怒视着渊澄。

  这安陵王乃康文皇一母同胞的兄弟钟烩,平素好收集古玩,曾时也在沙场历练过几仗,但因为头上压着个武学精到未逢敌手的兄长,没能闯出什么名堂,后来天下太平,再无战事,他也就跟着荒废了,顶着个不大不小的三品武官。直到新君继位才得封王爵,此后古玩营档做得是越发痴迷。连带着膝下三个侯爵儿子,除了调风弄月敛财攀比,没干过什么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