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_作者:游人左(190)

  文无隅忽地回身,眼中怒意火明灭不定,这种无休无形的纠缠让他厌烦至极,心口的话便冲上了喉间,冷若寒霜,“你低声下气的样子叫人恶心!”

  四目相对,渊澄在那眼里看见了,这是句真心话,发自内心的看不上他,从来也不曾!

  这一刀远比他想象的疼,他勉力勾起个笑容,奇苦无比。

  文无隅见他笑,血气就翻涌不止,“不妨告诉你,即便父亲没死,吾亦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利用任何可用之人,包括当今皇上,江南道之行就曾与他立下约定,你大可去问他。你以为这个想法是到今天这步境地才有的吗?吾自到京城,无时无刻不在谋划!便是路痴也是假装,你偏就信了!可笑不可笑!”

  渊澄如遭雷击,竟一时缓不过神来。

  “你自以为情深如许,自以为尽在掌控,可从始至终你都只不过自以为是罢了。这正是你的可悲之处。”

  文无隅语如滚雷,轰然炸响之后断然抽身离去。

  渊澄定在原地,脑子里反反复复是文无隅一番自白。

  他仍记得,倒背经书的文公子,侃侃论道的文无隅,那酷刑之下不惊不燥的从容,惹人又气又恼又不忍的痴傻。

  方才言语刻薄之人,不是他熟识于心的那个人。

  这个人,叫文若,他不认识的文若,是真实的,浑身利刺有血有肉的凡人。

  第109章

  谢晚成从娄瀛山回到京城已是半月后。

  文夫人风寒痊愈,药材也差不多齐备,文无隅便定了下启程日期。

  出发前一日午后,谢晚成进了趟城。他前思后想犹豫几天才决定和连齐道一声别。

  此一去,未知是否还会来京城,左右相识一场,告个辞也算有始有终。

  谢晚成猜到人可能不在,果不其然黄昏时分才见连齐驾车回府。

  他自是知道马车内是谁,却不管,磊落坦荡地迎上前。

  连齐一下警惕起来,这次谢晚成若要动武,他可不会再袖手旁观。

  渊澄推门下车,瞧见了他,立在车前。

  “我来找你。”谢晚成只望着连齐。

  渊澄淡淡瞥过眼,没作声,转身往府里去。

  这是默许了。

  连齐跳下马车,把缰绳交给侍从,“何事?”

  “换个地方说。”谢晚成一刻也不想在这王府多待,说着便抬脚走。

  连齐迟疑了一下,尾随而去。

  “我要走了。”周遭寥寥行人,谢晚成徐步,直截了当道。

  “哦。”连齐一步后跟着,语气平淡无味。

  “他是他,你是你,相识一场,理应跟你说一声。”

  “嗯。”

  “上回我要是真把他杀了,你会怎样?”

  连齐木然看向他,语气淡而坚定,“那便只能为敌了。”

  谢晚成无声笑了笑。当时情形看似生死一瞬,但那一瞬之间,必死之局也变幻莫测,武力悬殊之下,他得手的机会并不大。

  过一会儿谢晚成侧眼看他,另起话头,

  “真遗憾没和你好好切磋一回。”

  初识之时曾交过手,不过到后面都累了,变成纯粹拼拳脚蛮力,没能分出个胜负高下。

  连齐投去一眼,声色仍旧平淡,“输赢对你来说很重要?”

  “倒不是输赢的问题,和不相上下的人过招才有意思。一招定输赢哪有乐趣可言。”谢晚成接道。

  也许他想说的是棋逢对手,山水遇知音,对手尚能论得上,知音未免有些牵强。

  连齐雷打不变的脸,微微松动,有点想笑的意思。

  谢晚成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异样,“我说的不对?”

  “不分生死输赢的过招,是徒耗力气。你指的乐趣,我不懂。”连齐旋即恢复如常。

  谢晚成长出一口气,叹得刻意,“你不懂是因为你被束缚在一方天地里,不知世间还有高山流水,落日孤烟。”

  连齐眉梢一挑,神色稍显不悦,这话里分明有种笑他胸无点墨是个粗鄙武夫的意味。

  谢晚成忙解释,“书里的描述仅止于想象,和你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不同。”

  连齐沉默了会儿,平缓地说道,“我不觉得束缚,你所谓的乐趣,也不值得舍弃恩情去体会。”

  谢晚成干涩地一笑,“恩情为重无可厚非。你跟着他该不少年数,就不为自己想想。何况他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犯不着你寸步不离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