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连数日,又有人死于同样的手段。
既是奉命暗查,连齐自信自己的行动绝无暴露半点蛛丝马迹,由此这张喧再度故技重施时,恰被潜藏多时的连齐逮个正着。
听罢这些实情,张喧面不改色。
而渊澄的心此刻已沉入谷底,神色冷峻如铁。此等杀人灭口的行径如今看来实属欲盖弥彰自露马脚。但他若未曾追查文大人之死,恐怕真相便如石入大海,沉冤万古了。
“谁人指使你?”
渊澄语声阴森,纵然知他不会轻易供认,却还是止不住想拿个确凿。
“无人指使。”张喧目色无惧,直视他,态度如是坚挺。
渊澄眸中戾气顿生,心中却怒其不争,“你别忘了你是军人,凌将军和你的袍泽远赴边陲出生入死,你却苟藏京城做出这等自贱身份的事!”
张喧垂头,眼神微变,神情有了一丝动容。
渊澄见状厉色有所收敛,缓了缓,才又道,“我相信你定然拒绝过,是否受他威胁?”
张喧抬起脸,看他一眼迅速垂下,不言是否。
渊澄尽量遏制腾升的怒意,不死心得又开口,“你以为事到如今还瞒得住吗?当日是你亲手射杀文大人。反间计使得不错,脱身的本事也足够厉害,可用来杀一个有功之臣六旬老人,未免辜负你这一身本该建功立业的好本事!”
张喧将脸又埋低几分,肩膀起伏不定,看样子已有悔意,却还是咬死不松口。
渊澄忽地站起,绕出桌案,立在他跟前。张喧只觉一阵风呼面而来,眼前一片阴影,压得他心弦紧绷,不由地被缚后背的双手握起了拳。
“明秀许了你什么?富贵?功名?”
张喧听得明秀二字,蓦地昂首,已将渊澄的前话抛之脑后,那神情如磐石生根般决然,“不是他!”
渊澄眸光一凛,叱道,“不是他还有谁!”
“总归…不是他。”张喧直骇得逃一般避开视线,不住地摇头。
渊澄突然眼前一道灵光炸开,幡然得悟,一瞬间竟气息急促起来,来回踱步,手指朝那颗耷垂的脑袋,指了又指,气得一时哑口失言。
平复片晌,那惊世骇俗的念头让他嘴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犹似无法置信又不得不信,口吻却无限嘲弄,
“他不会许你做他的床笫宠臣吧?”
张喧闻言间脸色顿时煞白,这话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连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渊澄倏忽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语中怀悲也彻骨的冷,
“我真是小看了他…”
张喧听得这笑声如是刺耳扎心,惨白的脸霎时窜红,倏而又死人般铁青。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已然晚矣。
“连齐,押他进宫。”
最后渊澄振翻袍袖,眉目间一股不详的煞气凝结,毅然错步而去。
御书房,雕栏玉砌。
叙谈间有公公禀圣,道怀敬王觐见。
言请时人已至殿门,入门即伏腰,金光洗濯不去的一身衰飒气息。
齐玦起身拜礼,只以为他隐隐散发的颓败之感因情挫而起。
“凌将军连月辛苦。”渊澄回礼。
“皇上一直在夸谢王爷朝暮不怠,殚精竭虑,实乃大齐之幸。”
齐玦是由衷之言,可还是难免落了客套,渊澄笑领,不想再接什么恭维之词。
“你来的正好,方才舅舅也提起军饷之事,晚宴尚早,不妨咱们现在就具体事项商榷商榷吧。”齐明秀绕出龙案走到二人身旁。
渊澄无声干笑,看他一眼却道,“凌将军一路奔波倦乏,军饷之事不急一时,皇上还是请凌将军去后殿歇息的好,精神不佳如何应酬晚宴。”
一席话让齐玦尴尬。他此刻别提有多生龙活虎,路程虽辛劳,可对他来说不足为道。分明婉言遣他暂离御书房。正欲主动请退,齐明秀嫣然一笑,
“我看舅舅精神很好,不日他又将赴边陲,相聚时短,该当珍惜才是。”说着特意看齐玦一眼,寻求认同。
如今的齐明秀已非昔日遇事冲动的小少年。权力给他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扶植自己的势力,而当前仅限于御前伺候的侍卫太监,方便他做些不想为人知的事。
对渊澄和曲同音协理朝政他还未动过什么打压的念头。国事为重这点在他心里仍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