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羽翼渐丰的苍鹰总归想脱离庇护翱翔天际。
彼此悄然而生的嫌隙,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没曾留意。
齐玦迎上齐明秀的眼神,复又看向渊澄,不知如何回应是好。
渊澄冷淡一笑,语出诛心,“皇上登基不过两月,这就学会掣肘权臣了,可喜可贺。”
二人神色皆是一滞。
齐玦连忙俯首,“王爷误会…”
齐明秀脸色泛红,略微局促得垂了垂眼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是这个意思。”实话来讲,他心里不过有一点点盘算,这两人皆是至亲不可弃,但到底和齐玦有血缘之亲,两方倚靠不若三方鼎立来的稳当,他高居其中更能安枕无忧。就是这点小小的萌生不久的心思,却被渊澄轻易识破。如何不叫他惶然。
“既如此,臣就不讳言了。”渊澄扫二人一眼,他纵想放低姿态,心底那股难平之气闷得他躁动难耐,“不知皇上如何看待文大人之死?”
齐玦奇怪,事过两月,王爷何故重提。
齐明秀心情恢复平常,“文大人死得可惜,大齐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打得一副好官腔。事不到临头,谁会不打自招,便是铁证如山,也有矢口否认的,人之常情避害趋利。
渊澄继续问道,“那么文大人遇害,和皇上断无干系吧?”
齐玦闻言心下大惊,不由地睁目看向齐明秀。他隐隐不安,无故兴师问罪绝非王爷的作风,怕是个中另有情由。
齐明秀淡定自若,微微笑着,毫不怪罪这等冒犯君上的言论,“因为文无隅,你对文大人之死存疑情有可原。可当时文武百官亲眼所见文大人死于叛军箭下,你问得好没道理。”
齐玦这时谨慎插言,“王爷可是听见什么误传?”
渊澄已经脸色沉黯得不像样,迂回徐图这种计策都不屑用之,转头质问齐玦,“凌将军带来的部下,可都随你去了边陲?”
齐玦一愣,迅速回想,是少了几个,此前报说可能与官兵周旋时遭遇不幸,可当日形势紧迫,无暇细问,此次回京本也是要查问实情再择安抚事宜。
他瞥眼依旧泰然自若的齐明秀,如实答道,“有几个,但未查明原因…”
渊澄立马接一句,“我给你找到一个。”
说着折返出了殿门,没一会儿捆缚结实的张喧被他拎进殿,狠狠甩去一边,狼狈地在地上滚翻几回,勉强稳住后,弓背垂首跪在三人面前。
齐明秀此刻仍声色不动,只袖中双手不由攥紧。
“抬起头来。”渊澄冷叱。
张喧将脸抬起几分,显是不敢直面。
却这么几分面容已叫齐玦辨清,惊道,“张喧?”再看他形同罪犯一般被缚,却是哑口无声。
齐玦大惑不解,索求答案似的反复看渊澄,但见他目光似铁枪般锋锐,像能把人穿透,只对齐明秀道,“皇上是不是要说不认得这厮?”
齐明秀齿间蔑笑,“我不认得他有何奇怪。”
“不奇怪,”渊澄对道,这才面向齐玦,言语不乏狠厉,“看来不用刑是不会招了,凌将军,你这个下属,竟敢刺杀朝廷功臣,我替你教训他的资格还是有的吧?”
言罢不待齐玦回话径自走出大殿,听得一声利刃出鞘,他再度疾步入殿,身侧一把长剑寒芒锃亮,令人毛骨悚然。
“王爷…”齐玦唤得一声,却又噤语,不知说什么是好。
齐明秀侧身而立,俨然事不关己,对渊澄胆敢御前耍威也不置一词。
这等斩钉截铁的姿态叫齐玦看来恰恰是无可抵赖的招认,心念至此他已无能出言维护。
渊澄提剑,凌空一舞,先挑断了张喧身上的绳索,紧接一脚踹他胸口。
张喧双手自由,撑着地板半躺的姿势,仰视面前凶神恶煞般的人,眼中尽是惶恐,慌张失措得看着他逼近而一点一点往后退着。
渊澄挥出一剑,从他肩头划到腹部,堪堪擦破皮肉,破了一道的衣裳下顿时渗出鲜血,很快被衣裳吃进。
渊澄盯着浑无军人气度的张喧,手中剑花未停,全部避开要害,似是要将他一身赤血彻底放空,
“凌将军,为军者当横戈跃马不避斧钺,错否?”
齐玦目不转睛望着那胸前一片赤红的张喧,没有不忍没有愤怒,回字铿锵,“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