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澄一口怒气在心头辗转半晌,又给平息下去,瞥了眼小厮,语气已不见厉害色,
“取氅衣来。”
小厮得令急忙爬起,跑进一间内房,几个眨眼便带出件黑色连帽的氅衣,小心翼翼得给王爷披上。
“不用再找他了,从现在起给我盯紧刑部大牢。走吧。”
渊澄戴上衣帽,往门外走去。宽大的氅衣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一丝不漏。
刑部大牢,一派肃杀之气。
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两人,其中一人扮得严实,那黑袍之下幽深无底,融在漆黑的夜色中让人隐隐得感觉脊背发凉,差役顿时警惕心起,提枪上前喝停来者,
“站住,什么人?”
连齐自腰间摸出一块金牌,差役凑脸一看,竟是禁军令牌,忙退一步抱拳,“原来是大人到访,失礼,大人请。”
禁军乃皇帝亲卫,漏夜前来必是奉了皇命,差役客套一句便不再多问,退至一旁让行。
大牢深处有间独立牢房,关押的尽是重犯,但又非处以极刑的一类,只在这牢狱之中不人不鬼地活到老死为止。
牢房分隔五间,几乎每间都有两人。
渊澄掀起帽檐露出脸来。
牢中众犯这时如同看见食物的饿极野兽,个个面目狰狞,挥舞着双臂,奋力往牢柱挣扎,只恨不能将他撕碎啃噬,却有口不能言只嗓子里漏出声声哀嚎,拴住手脚的铁索固定在墙壁,因不停地拖拉而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渊澄作揖,含笑一句,“诸位大人有礼。”
牢里的犯人越发失了智,抓起脚边的干草拼了命地掷向他,却只是轻飘飘地落地,连牢柱也未碰及。
渊澄视若无睹,在此起彼伏的哀嚎中朗声道,
“晚辈此次前来,想请诸位大人帮个小忙写份讨罪奏疏,罪者便是致使你们落到今日境地的始作俑者窃国之贼——当今圣上前朝太尉钟武。交换条件便是,诸位大人不日即可重获自由。”
听得这番话,牢房安静下来,然而没过一会,那呜咽声又起了,激愤之色不下之前,渊澄蹙眉细听,恍惚能辨出那么几个字来,佞子…家门不幸…认贼作父…
他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诸位权衡一些时日再答复不迟。”
然后走到一监牢前立住,对牢中二人道,“文大人,你家小子如今就在我府上做客,难道二老不想见见他吗?”
蓬乱的头发下两双眼睛惊恐得瞪着他,似是不信他所言,
“文公子自那娄瀛山白云观来,爱穿白袍,四岁上山修道,在我府里待了已有一年。”
渊澄淡淡得又接了句。
只见旁边妇人两滴浊泪夺眶而出,喉咙发出嘶嘶声,竟双眼一闭生生昏了过去。
五更时分,天色灰蒙。
渊澄一跃而起,踏几步墙壁,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本以为文无隅会自个儿摸回睡房,却一眼便瞧见个白色身影,偎靠古树旁,身子蜷缩成一团。
渊澄止不住笑出声,缓步过去对着他耳旁吹起,“醒醒,我给你搬梯子来了。”
没想人睡得这般沉,轻颤的眼睑迟迟不见睁眼的迹象。
他伸手一模,额头烫得厉害,脸也是如此,当即把人横抱起。
走得快了倒把文无隅给颠醒过来,眼皮艰难得睁了几下总算全开,涣散的眼神竟也认得出面前之人,嗓子里挤出两个粗涩的字音,“王爷…”
虽说文无隅可能只是找不着路才露宿林间,然苦苦等他回府的这个念头也是无法完全压下,听得这句王爷,渊澄心头一热,话说出口却是一声骂,
“你可真够蠢的!”
文无隅煞白的脸浮现出个苦笑,有气无力还是接了句嘴,“梯子在哪呢?”
渊澄略低头一看,文无隅话刚说完头便歪在他胸前,再怎么颠也没醒过。
第48章
春意盎然,花香洋溢十里,万物正值蓬勃时。
碧瓦朱檐的王府却门庭冷落人声萧疏。
文公子未染风寒前,二人无事亦能折腾点事出来。
而现下,文公子卧病,王爷整日守在他屋里,弄张长榻摆院子中,晒晒日头看看闲书,一并懒了下来。
文无隅浑浑噩噩时梦时醒地过了两日,第三日已是大好。
像根棍子杵在那当门神的小厮还是一脸寡淡,可一问话,立马惊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