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衣_作者:锦袍仙(11)

  翌日早晨,殿外守着的内监立秋推门进来,乍然一见殿内多了个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来人、侍卫!保护殿下!”

  门外侍卫这才如梦方醒,涌进殿来,却被天纵摆手示意退下。

  立秋这才反应过来,倒抽口凉气,庆幸自家殿下一向待下宽和,否则这种事情被张扬出去,自己这个贴身内监首领就算留的住小命,只怕也得受刑吃苦头。他忙抬脚跟出去,挨个嘱咐侍卫们把牢嘴风:“你们可都是知道咱大膺宫里历来的规矩,尤其忌讳这些,且看咱们陛下后宫都只得皇后娘娘一人。殿下尚未定下婚事,就算定也不可能是这个番邦公主;今日殿下屋里的事情,你们可不敢出去乱说,坏了殿下名声。”

  侍卫们纷纷点头:“放心吧,咱们晓得轻重。”他们心里却都纳闷,昨晚连个蚊子也没进得门去,怎么就凭空冒出个女子在殿下榻上了?

  宁星野昨晚本不在殿前当值,闻得声音,也立即赶来。迎面正瞧见那绮罗公主一脸娇怯,由侍女扶着,迈出殿来。宁星野心细,注意到她梳起了妇人发髻,便立即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下不快。

  天纵刚刚梳洗完毕,站在盆架边擦着手,见他进来,皱眉斥责:“宁星野,瞧瞧你小子当的差事,这寝殿中你不是早已检查过了么?为何连个不会功夫的柔弱女子都能悄然潜入?”

  床榻已撤换齐整,但殿中好似还留着昨夜的暧昧气息,宁星野又是惭愧后怕又是莫名恼怒,心中的火星不由渐渐燃成火苗。见天纵皱眉,他忙跪下赔罪认错:“殿下,属下……当时确实检查过了,并未发现隐蔽暗道机关,是属下失职。”

  天纵将手巾丢回水盆:“罢了,之前这个绮罗便是在大殿空柱中躲藏,看来南墟王宫中颇多密道暗门,也难怪你一时失察。你先随我去河边巡视,留两个人在此细细排查。”他抬脚要出殿门,又吩咐立秋道:“绮罗公主,你们妥善安置。”

  这话说得含糊,立秋揣摩不透,只好赔笑赶上去多问了一句:“殿下,这……怎么个安置法?”

  天纵回身,瞧他一脸暧昧,笑骂道:“糊涂东西,王府规矩怎么安置,如今就怎么安置。另外,将榻上东西全换了,以后不要再用。”

  殿下这是要承认她?这个蛮夷小国的公主倒是走运。立秋这么想着,忙躬身应道:“是,奴婢愚笨。”

  宁星野闻言,也在原地愣了愣神,立秋过去推他:“宁统领,殿下要出门了,您倒是快跟上啊!”宁星野这才回神,掩下眼底一抹失落,大步跟上天纵。

  沿河巡视了半天,无非还是老样子:淘金工人们站在河水中,将挖起的河沙卷进特制的簸箩里淘澄,放入河水下冲洗。若是一把下去运气好,河水涌流,带走泥沙,便沉下细碎如尘的金屑;更常见的是运气不好,便是一无所获。

  昨夜因绮罗公主之事,睡得并不安稳,天纵强打精神,将监工呈上来各河段的黄金收成一一过目。

  待坐在树下歇息时,才发觉坐在脚边的宁星野这小子出奇的安静,还以为是自己早晨斥责他话说得太重,便开口问道:“你小子今日发什么呆?平时那么聒噪,今日自晨起出来就一句话也没有。”

  宁星野抬头,看着天纵,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殿下,您当初为何要将我大哥派到宫中禁卫里去?他是在您身边做错了什么事情么?”

  天纵一怔,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看着河上粼粼波光:“没有,你大哥他一直是本王的好助手、好侍卫;只是跟在本王身边,到底只是个亲王侍卫统领,未免屈才。本王将他调去禁卫军中,是想让他能挣得更好的前途,也是为皇上尽心。”

  宁星野却仍然记得自家大哥接到调职禁卫命令的那日,一脸喜气洋洋,叩谢了天纵的举荐之恩、在众侍卫笑嘻嘻的送别中走出临王府,一路沿着怀恩坊道路走回家中,含笑对听闻消息上前道贺的众人拱手还礼,不住地谦逊道:“都是临王殿下抬爱,宁星河实在惭愧……”当时他跟在自家大哥身后,也不由地挺起了胸膛,觉得与有荣焉。

  的确,在旁人看来,方及弱冠、年纪轻轻便能当上禁军监门卫副统,真正是前途无量。但一回到家中,不顾三弟欢呼雀跃上前迎接,大哥他便收了笑容,一句话也没有说;面如死灰,步伐发飘,沉默着回到自己房中关了门,连晚饭也没有出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