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阴阳的阵法即便有猰貐之力的加持也需要提前布置,她虽提前在太湖周遭布下了防止外人打扰的禁制,却并不能持久。以她现在的状态,大概要不了多久,禁制就要自行破裂了。
如今太湖之上,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老的老,弱的弱,昏迷的昏迷,几乎已经无力回天。等到禁制彻底破裂,幽冥之物进攻人间,而九州各地有能力收复他们的修道之人们,则正对此毫无察觉。
滔天大罪被她犯下,而她此时却束手无策。
“丫头……”冬竹婆婆跌跌撞撞来到她身边,蹲下扶着她,“魂偶们最多再撑一盏茶的时间,到时候……”
“不……不要……”薛墨瓷拼命地摇头。操控魂偶对冬竹婆婆的损耗并不小——她年纪大了,比不上那群年轻人耐折腾,这么来上一次已经足够冬竹婆婆扒一层皮了,她本身不愿意这样做的。
冬竹婆婆强行抚了抚她的背脊,试图安慰她:“我放下鲜血,强行激起那些游魂的力量,大约能多拦那些幽冥之物一刻,不知你我二人谁会先走,如果是老婆子我,大概没法继续护着你了……这裂缝,大概还能维持多久?”
裂缝是借猰貐的力量硬撕开的,九十八条魂魄薛墨瓷起初还难以维系,硬是从冬竹婆婆那里学了操控之法,两两相抵,力量消磨,并非机会全无——前提是陆怀渊肯配合。
只要在裂缝消逝之前这段时间,全力拦住那些幽冥之物就可以了。若说这里谁还尚有一战之力,那就是陆怀渊了。
薛墨瓷的目光游移到陆怀渊身上,不禁心生绝望。她知道陆怀渊恨她,千锋剑一事之后她就盯上了清云宗的这两个少年,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可他们却硬是被扯进了最中心的漩涡。薛墨瓷害死了陆怀渊的师父,又害他与师兄两地分隔,如今沈怀玉还在昏迷不醒,陆怀渊恨她还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帮她呢?
谁知陆怀渊平静地看了她片刻,道:“可以。”
薛墨瓷诧异地看着他。
陆怀渊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船舱,大约是有些不放心在昏迷之中的沈怀玉,道:“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天下人。”
他声音降低了半分,又补了一句:“……还有我的怀玉。”
薛墨瓷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冬竹婆婆也已经活够了这一辈子,他却不一样。
他原本应当无忧无愁地度过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这段年华,却被迫把所以应当经历的、不当经历的受了个遍,换个精神脆弱的,大概早就在这般压力下寻死去了,陆怀渊却一直撑着。
他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唇,觉得自己大概也该“柳暗花明”了吧。
“我……”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由于紧张而变得十分沙哑,于是慌忙清了下嗓子,“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有能与那些幽冥之物相抵的能力,却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薛墨瓷问。
“阵法。”陆怀渊道。
“行不通,”冬竹婆婆说,“这些幽冥之物不是好对付的,墨瓷用了九十八道男子的魂魄,尚且只能将它们勉强拦住,你一人能使出什么阵法?”
“只需要将它们压制至猰貐的力量彻底消散就可以了吧,”陆怀渊道,“或许可以试试。”
他一抬手,手上出现一团温暖的光团,道:“这是清云宗的传承。传承之中,有诸位先贤遗留下的力量,我现在是宗主,可以调用。”
冬竹婆婆无比震惊:“你不管宗门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怀渊道,“我要布下一个阵法。这阵法不同于常见的剑阵,而是用‘言’的力量结成的。只要在对应的方位写下应当写的‘言’即可生效,消耗的功力很少,只是由于实在太过复杂晦涩,其实并不比结剑阵轻松。”
“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你怎么……”冬竹婆婆喃喃道,“清云宗……当真可怕……”
陆怀渊勉强笑了笑:“我既然继承了宗主的位置,总不能平白享受了‘传承’带来的好处,总归是要为清云宗做些什么的。护山禁制破后,我为了修复它曾仔细钻研过护山禁制究竟为何物,结果竟然真让我误打误撞找到了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