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法不过是其中一层,我研习了一段时间,只能算是草草入了个门。”陆怀渊又道,“眼下只有这一条路了,只好试试看。一人之力写下这些古文字并不轻松,我需要借助传承之力来帮我。在我布阵这段时间内,还请二位来替我争取些时间。”
没时间给她们犹豫了,薛墨瓷和冬竹婆婆相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冬竹婆婆从自己那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上抽下了一支簪子,用其中暗藏的一根小针刺破了指尖。
她用那带血的指尖在空中凭空写下一道咒令,再一点,血色的咒令化为齑粉消散开来。原本在裂缝处的游魂们一时间仿佛被刺激到一般,精神了几分,生龙活虎地向着那裂缝之中不断试图向外逃窜的幽冥之物攻去。
陆怀渊瞥了眼空中的情况,从鞘中抽出了佩剑,用手指抚摸了下剑柄处歪歪扭扭的“怀玉”二字,又瞄了眼船舱,这才开始做事。
先前浮在他面前的“传承”散发着温暖的白光,陆怀渊心念一动,牵引着那“传承”落在他剑上。“传承”轻飘飘的,落在他剑身上,如同落下的一片雪——一瞬之间,陆怀渊手中的剑光芒大盛,整个剑都带着那种温和的力量。
带着“传承”之力的剑剑尖朝下悬在湖面上,陆怀渊神情严肃,用心念牵着那剑飞了出去,在湖面上以这只小船为中心,划下一个巨大的圆形,紧接着便从外围开始,一行行地在空中留下一些泛着淡淡金光的晦涩文字。
这阵法原本应当用笔来写的,可眼下并不方便,陆怀渊也是突发奇想,想到了以剑替笔来书写。这阵法如此复杂,如果仅靠他一人之力用笔书写,怕是要不眠不休地写上两个月,有了传承之力的帮助,时间就可以大大缩短了。
陆怀渊的佩剑围绕着他们一圈圈地旋转,淡金色的文字也在一行行地书成。他额头冒出了细汗,精神全神贯注——只要有一个字符写错,阵法都不能发挥它原本的作用,眼下他并无时间和精力将如此复杂的阵法再书写第二次,因此决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冬竹婆婆面色惨白,薛墨瓷更好不到哪里去。她们已经全无再战之力,两人望着空中那些还在不断进行攻击的游魂,又看了下正在认真书写阵法的陆怀渊,只能默默地祈祷。
薛墨瓷已经难以继续站着了,她躺了下来,也没有进到船舱里,冬竹婆婆跪了下来,薛墨瓷就那么躺在她腿上,静静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要不了多久,她留在太湖之外的那层禁制就会破了,如果猰貐的力量还未消弭,那天下即将迎接的就是一场大乱。
“阿婆……”她声音低低的,因为没有力气,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对不起。”
冬竹婆婆摸了摸她的脸庞,泪水啪嗒嗒的滴下,落在薛墨瓷的身上:“傻孩子。”
陆怀渊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猰貐的力量即将消散,那些幽冥之物似乎也有所察觉似的,拼了老命地向外逃。冬竹婆婆驱使的那些游魂一时间来不及阻挡,让他们跑了一个出来,跑出来的幽冥之物也明白陆怀渊正在做什么,于是向他冲来。陆怀渊正在书写“言”,不能分心,可以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空中一缕游魂冲了下来,撞碎了那幽冥之物,自己也化作一缕青烟消逝了。
陆怀渊眉头紧锁,不断地有汗水从他额头上流下,他双眼紧闭,全神贯注地继续书写。佩剑又转过了一圈,离中心的位置接近了几分。
“快点,”陆怀渊在心里默念道,“再快一点。”
饶是这复杂的上古阵法所需的消耗较少,一人书写如此大的阵法也是很艰难的事情,陆怀渊却仍咬紧牙关。
湖面犹如一张巨大的白纸,任由他的剑尖在上书写,每一笔都是金钩铁划,行云流水的字迹渐渐铺满了以他为圆心的一个大圆,就要逼近阵眼。
薛墨瓷的身体在冬竹婆婆的膝盖上渐渐冷去。冬竹婆婆替她整理好头发,看着陆怀渊一点点完成他的阵法。
她居住多年的破船,如今成了这浩渺湖面之上的中心,而最最中心的船舱里,还藏着一个昏睡中的沈怀玉。
陆怀渊最后一笔落下,阵法已成,发出灼目的光芒,向上照耀去,如同一个金光组成的牢笼。他长抒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望向天空。牢笼之中正是那尚未完全消失的裂缝,紧接着又是一次光芒大盛,裂缝同那阵法,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