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今天心情好。
陆一鸣哦了一声。
——有些事情,今天再不告诉你,以后就没机会啦。
陆一鸣缓缓坐起身:“为什么没机会?”
——过了今天,你再也没机会听到这么有趣儿的故事啦。
——嘻嘻嘻。
花莫言的声音渐渐从轻柔浮夸转向阴狠低哑。
——那个碍手碍脚的老怪物总算走了,省了我不少功夫啊!
陆一鸣脸色一变,正要跳下床,忽然察觉身体渐渐不听使唤。
先是右手不受控制地将手掌翻过来,掌心朝上,继而是左手自顾自地在右手掌心上画起了符。
最后连脚也动不了了。
陆一鸣吃力地用还勉强能控制的舌头骂道:“死驴,你要干什么?!”
很快,嘴巴和舌头也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自行弹动起来,发出一个陌生而清润的音色。
那个声音带着恣意的笑说道:“当然是要出去啊。”
似乎是怕陆一鸣蠢到听不懂,他继续慢慢说道:“我要从你这副没用的皮囊里,冲出去。我受够啦!你这破副皮囊,一点屁用都没有,就像一副牢笼,把我困住了这么久,哼。要不是老怪物看得紧,我早就搞定了。”
想起陆一鸣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花莫言嘻嘻地笑起来:“我在你的皮囊里炼了一副我自己的妖骨,拜你养的那只老王八所赐,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虽说还差着几根肋骨,但那个不碍事,可以出去再慢慢炼。待我……”
“别担心,我的动作很快,这样你会死得很快,就不会痛太久。也算是借皮之礼吧。”
他的声音消失在唇舌间。
随即,陆一鸣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难以言喻的蛮力自内部撕扯,从天灵感沿着脊椎一直撕到后腰,带来让全身抽搐颤抖的剧痛。
他甚至开始听到骨头发出“咯咯咯”的裂断声,像被撕裂的柴火。
花莫言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已经发育完全的、正要破蛹而出的蝴蝶,带着欣喜和期待,一点一点地撕裂这副皮囊。
想到自己只要再过一会儿,便能将这副破皮囊撕成两半,带着真正属于自己妖骨脱胎而出,他兴奋得轻轻喘气。
他嗅到了自由!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梦寐以求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它比金子更珍贵,比春风更让人迷醉,比朝霞更让人向往。
——我,终于要自由了啊。
花莫言的喉间发出诡异的大笑。
听起来,有如山谷间看不到的暗处有岩石在崩碎,而且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
忽然,岩石碎裂的声响卡住了。
花莫言的喉咙像卡了根巨大的鱼刺,笑声变成了“呃呜”的沉鸣。
他脸色慢慢从焕发着灿烂春光的淡粉色沉淀成了死鱼般青色。
眼睛瞪出了两道不敢置信的寒光,像是平静的夜空猝不及防的划过两道照亮长空的闪电。
“……怎么会?”花莫言脱口而出。
旋即咬紧了牙:“怎么会!”
刚才他明明将那片坚硬的天灵盖撕出了一条几不可见的裂缝,有如被深锁地牢的囚徒重见天日。
但转瞬间,那道裂缝竟然以他无法抗拒的力道重重地合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裂缝像伤口愈合一般,果然完全消失。
任他重新撕裂多少次,这副他不屑一顾的躯壳竟能在他将裂缝撕开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愈合,他连探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怎么会!!!”花莫言嘶吼起来。
很快,他发现他的妖骨比之前少了一些,而且正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在减少。
确切地说,他的这副宝贝妖骨正缓缓地消蚀于陆少爷这副皮囊之中。
如同一块麦芽糖正慢慢融进盛满糖水的碗里。
“怎么会?!”花莫言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吼叫,一次又一次。
愤怒地咆哮着,咒骂着。
“一定是那个老怪物……一定是他!他留了什么后手……”
“不然不可能……可恶!”
他不敢相信事情临了居然会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现象。
就像一个自以为摸清了路线,悄悄挖了百里暗道要越狱潜逃的死刑犯,明明曙光就在眼前,明明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却无意中挖通了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