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让你亲自送过来了?”
凌松连忙上前两步,摸了摸他的手,发现冷得像两块冰,下意识地就想揣进怀里暖着。
凌凌却突然缩了一下手,让他握了个空。
很久没有被他这样对待过的凌松愣了愣:“……怎么了?”
凌凌垂着头不说话,凌松若有所悟,偏头看了看卫流光,以为他因为有外人在而有些拘束,于是温声道:“更深露重,你身子单薄,还是先回房间吧。”
凌凌默不作声地行了一礼,端着盘子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徒留凌松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小声道:“糖水……不是给我的吗?”
他一转身,却见卫流光用带着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凌凌远去的背影:“你也要防范着些,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说不准是谁安插到你身边的探子。”
“不可能。”凌松拧起眉断然否决道,“凌凌不是那样的人。”
卫流光撇撇嘴:“我倒希望不是,毕竟也是半个小美人呢……这样,我再回去查查,你自己小心些。”
“别胡说,什么半个小美人。”凌松关好门,冷着脸斥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
“对小美人这么温柔,怎么对我就这么无情呢?”卫流光佯做忧郁地叹了口气,见凌松脸色越发黑沉,看起来真的打算揍他,才连忙转入正题,“贤王一党一日到晚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你就真的不管了?”他嗤了一声,“说你治下不力,白羽骑中有人恃宠生乱,闹市纵马,这借口真是编得够弱智的。”
“有用就行,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在这几日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凌松此刻的面容端正冷肃,全无方才面对凌凌时还算生动的表情,“你是没看见那天朝会时贤王一呼百应的盛况,像是我亲自纵马踩死了他们家祖宗一样。”
“一群智障。”卫流光犀利地点评道,“不过你居然你居然真的上交兵权闭门思过,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说出来我这边好有个准备。”
凌松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在外征战这些年,他应该觉得把我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现下我权柄尽去,已无威胁,甚至武功也远不如前,竟在城郊被他的人刺成重伤。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是时机动手,像当年对丞相府上上下下四十一口人做的那样,让我一夜间‘意外身亡’呢?”
说到最后,他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卫流光悚然一惊:“你是想……”
凌松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不,还不够。依贤王那个多疑的性子,我得做点什么让他相信我真的已经陷入绝境,甚至狗急跳墙……”
“无论你作何打算,一叶阁上下始终与你共进退。”卫流光意有所指道,“只是你须得小心行事,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牵挂着你的人——对你来说,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牵挂吗?”凌松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心无挂碍才能所向披靡,他只是一把复仇的刀,不该也不配被多余的感情牵绊住脚步。
第47章
这个夜晚之后,凌松的确是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凌凌。
他几天都没有去凌凌的院子里,甚至平时假装自己很忙就连饭也不回家吃了,两个人竟也真的自此没再碰过面。
那日卫流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笑言一声“当局者迷”便摇着扇子潇洒离去了。
他于是无法停止地在心底诘问自己:我真的抱有这种可耻的想法吗?
——不知不觉中,我竟是在凌凌身上寻找死去的旧友的影子吗?
这样不管是对凌凌还是对旧友,都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心绪久久难以平复,凌松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带上了去年的桃花酿,去了一个自己多年以来未敢踏足的地方。
叶凛的埋骨之地。
然而他还没有来到墓前,远远地却先听见了漱玉鸣泉般的泠泠琴音。
——是《流水》。
凌松记得的曲子不多,之所以听了一小段便能说出名字,只是因为这是叶凛生前最喜欢的一首古曲。
他仍记得急急拨弦的一曲奏罢,叶凛抬头向他展眉一笑时,落在自己眼前的那片璀璨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