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夜尽头照亮他前路的月光啊。
凌松就这么抱了很久,愣是没舍得放开手。
直到叶凛在他怀中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才像是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立刻收回手挺直腰背,恢复成了一个过分端正的姿势。
叶凛:“……”
要是换个场地,还以为他是在练兵呢。
饶是叶凛心中千头万绪仍有些复杂难言,也差点被他这种矫枉过正的表演逗得笑出声来,轻咳一声才端正了神色,柔声开口道:“叙旧的话可以日后再说。我之前……不小心听见了你和流光的商议……抱歉。”
凌松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拥抱的温度中,有些恍惚地讷讷道:“没关系的,反正都是为了你、咳,我是说,流光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慢慢平复后,随之潮水般翻涌而上的便是无法压抑的极度恐慌。
丞相府一夕大火,叶家上下四十一口人尸骨无存。当年的他抱着仅存的一丝侥幸,发了疯一样地派人去寻,已经经历过太多满怀希望又彻底失望的时刻了。
——眼前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不是触之即破的幻影,也不是转瞬即逝的梦境,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凛凛,是真实存在着的。
残留在两只手臂上的温度随着被揽着的人的离开渐渐消失了,他甚至想立刻冲上前去多抱一会儿,又觉得刚刚相认就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特别不礼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凛凛嫌弃……
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回想前一段时间里自己对叶凛做过些什么,只好先强装无事发生过一样,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已经僵硬得快要跟院子里的狮子石雕有得一拼了。
叶凛无奈地看了看明显是在神游天外的他,缓缓启口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贤王和北人间的往来书信,或许我能有些破译的办法。”
凌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仍然盯着虚空出神:“啊?”
“——啊?!”
贤王屈起两只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确定人是死了吗?”
属下恭恭敬敬地低头汇报道:“是。我们特地安排的人,专门点了他的名字,弄死了之后又特意把尸体扔到了战场上的乱尸堆里。若是实在有人要追查起来,也只会以为是营中死了个军妓。这种事情虽然不常发生,但也并不是没有先例,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贤王浑浊的双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惑,随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居然连替身都找到了,镇国将军的后人竟堕落至此。想来是已经不足为虑了。”
“是,王爷。我们下一步……”
“被逼到这种地步还没有反击,不像是凌松的作风。再等等,确定他真的没有还手之力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了。”
挥退了下属后,贤王府的书房迎来了一位请安的青年。
“王爷。”青年行了个礼,将手中的托盘小心地放在了桌面上,“这是安儿刚刚借小厨房为您炖的汤,您近日公务繁忙,日夜操劳,是该好好滋补一番。”
贤王一改方才在下属面前的严肃表情,上下打量着他止不住地露出慈祥的微笑:“安儿有心了,有空的话,便多去陪陪你母亲。另外,你进府有些日子了,也该改口了吧?”
青年露出了一个饱含感激的笑容,后退了半步对着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磕头大礼,起身时已是从善如流地开口道:“是,父亲。”
贤王朗笑出声,抚须点头道:“好、好啊……”
站在面前的,是前些日子晕倒在了王妃的车驾前,被王妃一时怜悯派人救下的青年。
他自诉是上都城寻亲,一路几经波折才落得这样一番狼狈模样。贤王派人帮忙查探,竟发现他的家人已经在多年前的盗匪作乱中全数身亡。
青年悲恸过度,大病卧床了几天。贤王仁善,许他在府中暂时留宿。
说来也巧,这个青年竟与贤王英年早逝的嫡子有几分神似。故而派出去的探子确认了他身世清白无甚牵后,贤王和王妃便念着结个善缘,将他收作了养子,竟然还报请陛下,给他冠上了司姓。
如此荣宠,这位本名柳安——现在已经该称呼为司安的青年竟也丝毫不卑不亢,只是满怀感激地再三表示,王爷和王妃对他恩同再造,滴水之恩定将涌泉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