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料理妥当,穆子石额头薄薄出了一层汗,左拾飞大喜,自语道:“出汗就是快好了!看,还是我梭子爷妙手回春吧?”
正志得意满的自夸自赞,只听有人在外禀道:“大当家,予庄来人了!”
左拾飞听出是杨断子的声音,忙起身道:“大哥不在,二哥进来说话罢。”
杨断子原本不敢擅入,听他相邀这才进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看了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拾飞随手给穆子石盖上被子,道:“我来寻大哥说话,刚巧他不在,我就替他照顾一下这小子。”
杨断子半笑不笑的道:“笨梭子,大当家可不愿意见到你献这份儿殷勤。”
左拾飞道:“二哥你笑得贱兮兮的。”
杨断子沉下脸:“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你既要装糊涂那便装吧。”
左拾飞不搭理。
两人心里都莫名的生气,相顾无言了半日,杨断子来来回回驴拉磨也似踱着,眼神不时看向床上的穆子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小子……想是不打紧了?”
左拾飞奇道:“你是大夫,怎么问我?”
杨断子搓了搓手,道:“我的医术大抵是活人医不死死人医不活,大病瞧不好小病慢慢好。”
话音未落,只听哥舒夜破含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爷过谦了。”
门开处,哥舒夜破神采奕奕的大步入内:“你们找我何事?”
杨断子忙道:“予庄姓万的老儿亲自押着三车银子到了山下,求见大当家,要赎回他家的人。”
哥舒夜破道:“留下银子,让他回去等着。”
杨断子迟疑道:“他想必不肯回去,山下驻守的兄弟说这老儿口气甚硬,求大当家要不放人,予庄田地金银尽可奉送,要不就把他也一并杀了挫骨扬灰。”
左拾飞吓了一跳:“这老儿疯了不成,嘴这样狠?咱们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杀他也不难,还挫骨扬灰?当咱们闲得发慌么!”
哥舒夜破眉毛慢慢竖起:“那三具死尸扔哪儿去了?”
杨断子见他神色不善,不敢怠慢,忙答道:“按老规矩,扔山沟里喂狼了。”
哥舒夜破冷冷道:“着人去看看,若还有残骸就拿出来还给万老儿,告诉他南柯山不耐烦杀他,但他若不肯走,就把他那俩侄少爷也一并斩成肉块送他。”
杨断子心中暗喜,恭恭敬敬道:“是,我这就让小马去跟他说,小马最是能言善道……或者我亲自去。”
左拾飞却急道:“大哥,我随小马一起去!这老儿要是夹缠不清,我就杀了他,岂不干净?”
哥舒夜破凝目注视这两位臂膀兄弟,神情全无异状,眼中却藏着一丝玩味的光芒,温言道:“区区一个乡间富户能出动南柯山的师爷和梭子,面子何其的大……要不要你们俩都去?”
杨断子精细,一时琢磨不透大当家此话是真是假是何意图,当下站着不敢动身,左拾飞却是胡同里搂竹竿的性子直来直往,也不疑有他,一抱拳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突地一个微弱却清澈的声音唤道:“别杀他……”
左拾飞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醒的?”
第72章
穆子石苦笑不语,慢慢攒了些许力气,低声道:“大当家,我想……写封书信给姑父……劝他离去。”
哥舒夜破见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喘息不定,轻笑道:“我说了不要那老家伙的命,你不信么?”
穆子石想信却绝不敢信,这位哥舒夜破心性堪比孽海鬼城,更有种罕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畜生气质,杀人害命如屠狗宰鸡,毫无一丝怜悯畏惧之心,自己只是伤在肌体又不曾疾在脑壳,怎可能去信他的一言半语?
当下只道:“姑父得了我的亲笔书信……从此不会再来纠缠骚扰,更加不会报知官府……”
哥舒夜破陡然放声大笑:“官府?”
穆子石一凛,方知自己说错了话,此人身为贼寇之首,奸淫滥杀无恶不作,岂会怕惹官非?
他运思极快口齿极灵,本可以出言周旋回转,奈何伤重力乏,只急喘了几声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哥舒夜破已淡淡道:“如今列位朝廷的衮衮碌碌,说是齐家众臣,难道不早已是陶氏走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