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年家祸之时,孟虞因和宁初安赌气,跑到郊外庄子避暑去了。犹记得当时正坐在水榭上喝着冰镇梅子酒,旁边还是小姑娘的飞袖悠悠打着锦扇。
微风拂水荡漾,佳人摇扇乘凉。正惬意时,突至惊雷。
飞袖用扇子指向风一阵穿过回廊的人影说:“少爷您瞧,是飞云来了,他倒难得走了正经路子。”
平素跟在大哥身边爱和他打闹的飞云匆匆而来把他扯起,急切道:“老爷出大事了少爷!您怎么又喝酒,快和我走吧。”
孟虞喝了酒正觉微醺,以为他在诳自己玩,没看出来他的急切和伤心。照常拿了扇子敲他额头:“又来和我开玩笑,我爹能出什么事。你说是不是…你又想…”
飞云打断他,不由分说拉他朝外疾走:“昨日陛下到畅秋苑游猎,歇在碧泉宫。那新建的宫殿竟然坍塌,砸死了陛下宠爱的刘贵人!”
孟虞仿若当头棒喝,虽然他整日里打马赏花饮酒,自己父亲做什么他却是知道的。
身体僵硬了,心却砰砰的跳,他猛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问:“可是父亲督造了两年的碧泉宫!怎么会…”
“没时间了少爷!老爷和大少爷都被押入了天牢,我本来要去带夫人出京可是她不肯,只叫我来把你带走,少爷你是老爷夫人唯一的念想了。”飞云带他从侧门出去,塞进了备好的马车,又仔细嘱托林叔林婶好好顾着他。
见飞云朝他一拜便是要走,孟虞连忙叫住他:“你去哪儿飞云…”飞云虽是大哥的侍卫,却也是他的从小的玩伴,此情景下倒是和他最熟悉的人。
飞袖也急了,想要去拦,却被他制止。
飞云没有转身,他抹了把脸,语气故作轻松道:“少爷,我…还有事要办,林叔林婶都是信得过的人,您放心。”他才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瞬间便有了担当般,稳稳的上马绝尘而去。
“飞云…”孟虞喊他,但是他没有回头。
此去十年,再无音讯。
碧泉宫坍塌砸死了皇帝宠妃的消息很快传到大街小巷,工部尚书孟廷德谋害皇帝被判死罪。皇帝本欲株连九族却发现能株到自己头上,便下旨仅斩杀孟廷德一家。
皇榜张贴到各州县,抓拿逃逸的尚书幼子孟虞。
而孟虞没想到能保住性命,也没想到往常只住在庄子里林叔林婶有这么大的能耐,躲避追兵,甚至隐逸到小城里,都没有泄露一丝一毫踪迹。
三
几日后孟虞同林叔林婶乘北上船只,几十天的水路走完再行月半旱路,就能到帝京。孟虞感慨当初也是这条路,不过来时走的艰难的多。
行路枯燥,不免会多想些往事。想的多的是早逝的爹娘兄长,偶尔也想想如今不知何样的宁初安。
初次听闻这个名字是他爹往南边督造水利去了,临走也不忘给孟虞关了禁闭读书。他三言两语哄着心软的娘放他出府,约上几个最为交好的朋友上了春波湖边上的白河亭。
明堂上的那位最喜欢带着美人游湖赏玩,所以京里京外凿挖的湖泊大大小小的不少。其中春波湖景致最好,湖边的白河亭也是最为风雅的。
可巧,孟虞这群人就喜欢在这风雅之地斗蛐蛐。
用孟虞的话说就是:“我们浑身上下就有酒味胭脂香的,蛐蛐闻了软脚都来不及哪还有威风,倒不如染染这里的风雅气,就跟书呆子看到书,醒神!”
此刻的王植掀开盖子,漏出来自己的‘黄金斗’,不屑道:“你养的蛐蛐跟你一般见书就困,可不要被我的咬断腿。”那蛐蛐鲜亮褐黄,头大腿大,甚是凶猛。
“飞玄,把爷的‘羊霸王’拿来”孟虞从飞玄手里小心端过罐子来,颇为神秘的说:“我自然是不爱读书,所以啊…一到我哥念书的时候我就把它放他屋里,现在它只要一听到念诗便凶猛的不行。”少年脸上得意洋洋,胡诌的道理也说成了宝典。
“不信你看。”罐中蛐蛐打开正在休憩,有人看它也淡定的趴着。孟虞给它念句诗它就动了动,又念了两三句那‘羊霸王’竟振翅鸣叫,威风凛凛。
见好友们都大呼惊奇,孟虞勉强压下快要飞出眉梢的得意,谦逊说“也没什么稀奇的,来斗一斗,让你看看它的真威风!”
少年人意气风发,呼声喝声此起彼伏,搅得春波湖极其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