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每日都准时来送饭,我看着越来越稀的米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方到不久的军粮,无论如何也不该消耗的如此之快。
克扣军粮,往里面掺沙子并不是罕见的事,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位者们只管享乐无忧,又怎会理睬边疆将士的生死。
然我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却也莫可奈何。而虞丘士兵像是不知疲倦般,日夜不分地发动着进攻。
“将军,守不了几日了。”满身是血的冯凛站在我身后道。
我疲倦地叹了口气,“城中百姓都撤完了吗?”
“都撤走了。”
我转过身面对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扯起个笑道:“做好准备了吗?”
他也笑,只不过常年的面无表情让这笑有些僵硬,道:“早就准备好了。”
望着在城下叫阵的虞丘人,我传令下去:“开城迎敌。”
我骑在马上,对面的敌军一波波向我攻来,他们的鲜血洒在我身上,银色的盔甲上纵横着无数血道。
场面太混乱了,冯凛他们都加入了战团,一时间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尽管担心着,但仍要全神地应对。
与我对阵的听说是乌莫新提起来的一个将军,奴隶出生,但却骁勇无比,这几日他带兵攻城,好几次都差点被他攻入城中。
这点也让我不得不对乌莫刮目相看,在虞丘,奴隶是最下等的,甚至连牲畜都不如,他却有这样的魄力提一奴隶为将军。
我们战得酣畅淋漓不分上下,天快要黑下来了,眼见攻城无望,他抬手下令后退。他似乎很是尽兴,手腕一转收起兵刃,骑在马上向我扬了扬下巴,眼里满是兴致:“不错嘛,改日再战。”
我也笑了声,将长.枪往地上一插,道:“过奖,只要虞丘一日不退兵,我便一日奉陪到底。”
今天这战终是结束了,城,又守住了一日。
我拖着满身疲倦听着下属报告此战的伤亡情况,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摆手道:“有什么就说吧。”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将军,守不住了,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不如后退三十里,那里还有一座城,城防……”
“荒唐!”我一巴掌拍在案上,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冒:“这是一个军人该说的话?”
我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周围无人敢言语,鸦雀无声,他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我止住他,“够了!军令如山,便是死也要守在这。”说完疲惫地揉了下眉心,“看在你多年来的军功上,你自去军务处领三十军棍吧。”
战斗在即,我却不能不罚他,在这样的时刻,军心容不得哪怕是半点的动摇。
结束后我一人走在冷清的城中,彼时还算热闹的街道此刻杳无人烟,只偶尔走过几名受伤的士兵。
路过一户人家时,我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
我一惊,确定真的有声音后,背靠在墙边,只探出一手谨慎地推开了门。
一个老人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我放下心来,转瞬又蹙起眉,为何还有一个老人没送出去?
“老人家。”我喊道,可他却仿佛没听到,毫无反应。
我走上前,又叫了一声,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脸来,是我经常见到的一个老人,我:“老人家,你为何还没出城?”
他脸上有些迷茫,把头往我这边伸了伸,道:“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
我只得加大了声音,他回答说可能是因为耳朵不好,其他人撤的时候没听到动静,所以就落下了。
我没了法子,只得一边安慰他一边把他带出去,走到街上遇到个小兵,他之前带过百姓撤离,便把老人交给了他,让他想办法把老人送出去。
老人一个劲地跟我们道谢,我目送他们远离,想着回去布置一下明天的战事,早点休息。
可还没走到将军府,脑子里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向着刚刚老人和小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城除了正门,还有一个密道,用来撤离百姓和运送粮草,平时很少会有人来。
我到的时候地上零星地洒了些血迹,密道的门开着,一走进去,就闻到一阵很浓的血腥味。
小兵躺在地上,胸前插了把刀,已经断气了。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沿着密道向前追去,小兵的身体还有余温,想必是刚死不久,那人应该还没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