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本王也知道,裴言之是裴言之,管凝,只是管凝,但因着这份形似,本王的确比之之前他刚进府的时候,待他体贴很多。
他少年时练功膝盖有伤,一到冬天便会疼痛。我便让太医院院判邱田舍每隔两天来替他敷药针灸。
他冬日怕冷,我便让人将他住的小院的所有房间都整日燃着火盆。还特意领着人去围场,打了场冬猎,捉了三只雪狐,用雪狐皮给他做了件袄子。
他喜欢练字,一手柳体倒也临得十之七八,我便买最好的砚台宣纸予他。
他喜欢古本旧词,我就让人去市面上搜罗那些孤本。
他喜欢梅花,我便携他去京郊梅庄看雪野红梅。
甚至三月十九,管凛忌日的时候,本王还陪着他去了京郊的梨园义地,替管凛上了趟坟。
管凛坟前,他低低道:“哥,王爷不负你当年所托,如今待小弟很好。”
我默默不语,只能看西风卷起烧剩的纸钱残骸,随风飘散。
从他去年十一月里入我王府,整个冬天,本王都对他体贴入微。偶尔听见下人间闲聊几句,亦都赞叹本王是真喜欢他,才会宠成这样。
然而只有本王心里隐约晓得,这份体贴里究竟有几分是因他形似故人。
原本,本王或许会一直这样待他下去,而不自知这对他其实有多不公平,直至有一天晚上,他进了本王的房间。
那日我方推开门,便见他似喝了些酒,面色酡红酒气微醺坐在桌边。见我进去缓缓斟了杯酒仰头倒入口内,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内室床前,慢慢褪下袍子,掀开被子钻进去,潋滟的眸子转过来对着我道:“今日是我生辰,若是你想,我便许你一次。”
我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是多么无耻。
他冷了这么多年,我借着他的人暖了心里那个影子一冬。全了自己的心愿,伤了他这个人!
这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像往昔那般待他,除了一心一意捧他做个名角,始终点到即止,若即若离。
甚至连曹灏来请他唱堂会,本王也允了。
☆、褚柔(一)
第十章
自从管凝火了以后,碍着本王的面子,无论什么人物,但凡要听他唱戏,都得乖乖的去常兴楼。以往也有人拐着弯的同本王说,想请他唱几出堂会,可本王从未允过。
因本王知道,他哥管凛死在容府堂会,这堂会二字,是他心头永远的忌讳。
但那日曹灏来说,本王允了。
曹灏是持荣国公曹白的拜帖来的王府。
荣国公曹白这个面瘫,虽一天到晚在本王背后诋毁本王是个佞臣,却有一个本王很欣赏的地方——忠贞不渝。
他这一辈子只得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也只生了两个儿子。不但如此,这位国公夫人已经瘫在床上十年,可曹白始终一心一意,没野插花。所以他这个极品儿子是如何教出来的,本王一直很不解。
此刻他这个极品儿子就坐在本王的前厅,冲本王笑得勾魂夺魄:“王爷,下月廿九是家慈五十大寿,家慈喜欢听戏。但家慈常年卧床去不得常兴楼,不知能不能得王爷首肯,请管公子过府一趟。王爷放心,家慈身体不好,并不大肆操办,只是自家人小聚。到时候也请王爷一道来喝杯水酒。”
本王一听便知,管凝是此番正主,本王只是个附带。连求本王都求得这么牵强,可见曹白有多讨厌本王。
曹白这老儿,这么些年明里不同本王对着干,暗地里却没少同本王较劲。但此人为人低调,当下也不见有什么不臣之举,只是喜欢结党。若非这么多年死握着兵权不放,太后临到死前都反复同本王说咬人的狗不叫,本王倒也未必非要杀他不可。
包友宏与曹白,虽都不是跟着先帝起事的原班人马,算不得本王的叔伯,但在本王眼中,还是有区别的。
包友宏当年是在靖西跟着靖西州牧伍易起的事。后来伍易死在青州彭可成手上,包友宏领着靖西打剩的三万人马投奔了先帝。这三万人马就是他后来北府一半兵权的底子。虽然包友宏后来屡有战功,可在我看来,都不过是趋势使然。
包友宏投奔先帝的时候,天下疆土先帝已占七分,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在我眼中,他投靠先帝,无非是挑个最强的主子而已,谈不上衷心与否,自然是无法和那些同生共死过的叔伯相比。故而除他的时候,本王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