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着嘴唇看我:“王爷好计谋。为了救曹氏不惜让人在京中散播童谣攻击自己,连克扣军饷这种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竟然还让曹白装疯!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他连他老子都放过了,为了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我镇定道:“皇上此言差矣。这些折子上说的迫害功臣结党营私之类,即便没有十成是真的,也有九成不假。南苑府兵历来比北苑府兵军饷高,若被人认为本王这是克扣北苑军饷,倒也不能算是往本王身上泼脏水。京中童谣么,本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至于曹白突然疯癫,想来是因国公夫人暴毙,曹白爱妻情深失了常性也不是不可能。皇上怎么能说是臣在其中使了计谋呢?”
蕴修连眼眶都红了:“不是么?那王爷倒是说说,为什么那个什么阿鸽夏突然就进了京!”
我叹一口气,拱手低下头去:“她是臣名义上的妹妹,臣不过想亲自送妹出嫁,还望皇上准奏。”
蕴修咬牙切齿望着我:“你仗着的也不过是朕舍不得你!”
我不由心里一疼,哪个说不是。或许我潜意识里知道,他不会任我站在这风口浪尖,才会这样做。而之所以这样做,只因我不仅要曹灏活,还要他不恨我!
虽然曹白一死,皇帝或许只会判曹灏一个从军千里,可那不是本王要的,本王不仅要曹灏活,还不能让曹白死,否则曹灏也不过是又一个裴言之!
那童谣是本王让人散的,本王的老底是本王自己泄的,曹白的门生是本王暗示他们可以朝本王泼脏水的!
那天那些信里,本王不仅暗示曹白门生去求情,还修书一封让人拿着当日阿鸽夏送给本王的金刀求她帮我一个忙。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封,是写给国公夫人的。
曹白可以活,可他原封的进来再想原封的出去,绝无可能。除非他再也无力翻天,否则本王没有借口求皇帝留他一条命。他要活,唯一的机会就是疯着活!
国公夫人或许不愿意看着曹白疯,可想必更不愿意看见曹贺死!
那封信里我告诉她,曹白活曹贺曹灏就都能活,可若曹白死了,曹灏本王是保得住,可至于曹贺本王就吃不准了,发配千里的官员里从来就不乏半路死了的。
若她想要曹贺活,只有一个办法,给曹白一个疯的理由,一个必疯无疑冠冕堂皇的理由!
本王知道本王很残忍,但本王没有其他路。
那天国公夫人去大牢看了潦倒落魄的曹白和曹贺,回去给本王写了一封信。她愿意死,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她愿意死。
于是两天后,本王给曹白送了一顿酒食,一顿下了药的酒食。要让一个人产生幻觉自说自话,除了打击外必要的助力不可少。
可本王还是吃不准皇帝会不会因为曹白疯了就放曹氏一马,若他真要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本王就只能靠阿鸽夏!
阿鸽夏若只从云滇边境出嫁,一切礼仪从简,不过就是嫁了个有郡主封号的摩梭女子,可如果本王抬举她让她按郡主礼从我睿王府出嫁,则举国同庆,全京城十天不得杀生,包括处决人犯!
十天,这是很重要的十天!
四月廿七,阿鸽夏出嫁的一切仪仗用具全部准备妥当,只等第二日送嫁。
皇帝以郡主出嫁在即为由,将曹白案压下不理。
四月廿八,整个京城喜气洋洋,在京城百姓的注视与欢呼下,本王亲自将阿鸽夏的车辇送到城门口。裴诵之的京卫军在门口层层盘查,每一辆车都搜得异常仔细,连阿鸽夏的车架都不放过,就怕本王将什么人藏在阿鸽夏车中带出城。
我将阿鸽夏搀下车辇看着裴诵之冷笑:“裴指挥使,怎么,还怕本王在郡主的车里藏了什么人犯不成?”
裴诵之只好赔笑:“哪里哪里,例行公事例行公事,王爷请勿怪罪。”
我用下巴朝车内点了点:“那快点查罢,别误了郡主的吉时。”
裴诵之忙不迭弯腰上车搜了一通,结果什么都没有。
一会儿,去刑部大牢确认曹氏父子是否还在狱中的士兵回来,同他耳语几句,裴诵之冲着我和阿鸽夏一躬身道:“王爷,郡主,得罪了,请。”
我闻言转身,重重握了一下阿鸽夏的手,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我又抱了抱她,这才将她扶上车。她上车的一刹那,突然转身撩开额前凤冠垂旒,将我还给她的那把金刀塞给我,望着我道:“王兄,珍重。”我眼眶一热点点头,亲手替她放下车帘掩上车门,这才目送着大队人马缓缓出京。她千里迢迢赶来只为本王做个障眼法,此情此意本王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