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修只道我会将人藏在阿鸽夏车内带出京,他又怎会想到本王去探曹灏的当夜就用易了容的死囚将人给换了出来,那根扎在他后颈的针能改变他的声音,当天他扮作我的侍卫跟我出了大牢,第二天本王派人去接阿鸽夏的侍卫中,有一人出城后就再也没回来。
阿鸽夏不过是个障眼法,一个能将蕴修的注意力给吸走的障眼法。
此时此刻,想必姜铁头派去元潭镇的人,也应该已经接应到他。
接下来本王就只能等。若蕴修为了顾及我的名声愿意放过曹氏,那么这把戏就不会拆穿,曹白亦能活。可若蕴修决定不管不顾一定要灭了曹氏,起码有十天,那易了容的死囚能替曹灏顶十天!
然而蕴修的决定出乎我的意料。他采纳了群臣从宽发落曹白的建议,却坚持要将曹灏斩首示众,理由是曹灏是焦印山的侄子,有他在,就有隐患在!本王真庆幸自己一早就送走了曹灏。
五月初八,曹白曹贺父子被贬黜为庶人,责令立时三刻离京。皇帝派去刑部大牢提曹灏的官员当天就发现了货不对板,蕴修暴怒之下几乎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指着跪在他书案前的本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斩首示众被改成了午门凌迟,那死囚被头套遮住了脸面,替曹灏被刮了三千刀,以泄蕴修心头之恨。管凝闻讯赶去刑场,目眦俱裂的看完那三千刀,晕死在刑台底下。
两天后,姜铁头的人来报,他们护送曹灏不过走出去千余里,曹灏就被一批蒙面人劫走。本王派去跟着曹白曹贺的人也在大宁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不久,本王又收到云滇来信,曹氏一族数日前将云滇田产尽数出手,离开了云滇,而马帮亦不知所踪。
我只好让人时刻盯紧北苑府兵动向。没想到裴诵之一连几个撤换北苑将领的动作都未引起任何波澜,平平静静的顺利过渡,整个北苑不久就全部换上了皇帝的亲信,没有一人滋事。
我终于相信,管凝所说的曹家没有野心是句真话。这样也好,从此我与曹灏便可以相忘于江湖,从此,永不相见。
然而事情却还没有完。
五月十五,“曹灏”头七的那天,管凝一身素缟敲响了顺天府府衙前的鸣冤鼓,状告本王包庇前朝余孽,有谋反之心。
顺天府不敢接状,将管凝打了二十大板丢出来,管凝便在下朝途中拦了裴言之的官轿!
夏涵庆冲进睿王府告诉本王管凝被裴言之带进宫面圣的时候,本王已经好几天闭门不出,我从未觉得这么累,人累,心也累。
这几天雁晴愈发不好了,本王掰着手指头挨个数,这是本王要送的第几个。
一个个的都走了,不是死了就是走了,终于本王还是要孤零零的一个人。
听到夏涵庆说管凝拦的是裴言之的轿,我只是点了点头。他倒也是个聪明人,这世上若还有一人敢接他的状子,除了他裴言之确也没有第二个人。
见本王不动如山,夏涵庆快急疯了:“王爷,包庇前朝余孽啊,这是多大的屎盆子!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前朝余孽!短短两年里,杀了多少人,但凡跟余孽二字沾上点边,都尽数办了。还明明确确下过道旨,说今后但凡与前朝余孽有关,一律杀无赦!如今曹白已除,朝中王爷独大,若皇上要借此事大做文章可如何是好!王爷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我闻言失神的摇了摇头道:“倒也不算是屎盆子。本王佛堂里的褚柔,确实是前朝傀儡皇帝诸葛昱。”
夏涵庆大吃一惊,楞了半晌,结巴道:“诸诸葛昱!王爷,你、你!”
我慢慢站起来,往后堂走:“本王去看看王妃。你且回去罢。”
夏涵庆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王爷,既然如此,不如咱就反了罢!南苑兄弟都是自家兄弟,我们拥立王爷登基!”
登基?我转了转眼珠望着他。本王登基后,蕴修怎么办?难道他能活?谁不知道,被赶下台的皇帝不能留,否则总有一天会有人举着除逆贼的旗号再除了本王!
但杀了蕴修后呢?然后呢?然后再杀了保皇党的裴言之?以裴言之的性格,让他认一个乱臣贼子做皇帝不如活剐了他还容易些!
再然后呢?然后像以前的小姨那样,机关算尽,薄情寡义?像以前的本王那样,将功臣杀尽,将反对本王的声音尽数杀尽?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杀蕴修?杀裴言之?本王能舍得杀哪个?我这双手还不够红么?染的血还不够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