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万。”士兵面色卡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很好。”周祭如是说道。
士兵傻眼,太子殿下莫不是糊涂了?
周祭道:“看来这场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
“报!”突然有人急道。
“报什么报,本太子不是在这儿么?直接说吧,这时候还那么多礼数做什么?”周祭蹙眉道。
“城内五千精锐部队趁夜偷逃出城,转到了陈王的麾下,并将城中的粮食也一并卷走了!”
“你说什么?我不是分派了兵力驻守在各个要道的么?你跟我说有人偷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后旧日部曲趁机叛逃,咱们的人猝不及防,惨遭偷袭……”
“废物!败类!草包!一群酒囊饭袋!”周祭瞪大了眼,气得怒吼起来,额头上青筋爆现。
“……太子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呵呵,你竟然问我如何是好?你把我当成谁了?你以为我是神么?错!大错特错!我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废物,越国存亡与我何干?江山改姓又与我何干?!”他的话如连珠炮,一骨碌爆发出来。
“太子殿下!”众人听他这么说,更加六神无主,纷纷攒聚到一起,茫然地看着周祭,大战在即,太子殿下莫不是疯了?
周祭笑得眼泪飙出,头一抖一抖地,看向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废了一股,绷带止不住鲜血外流,铠甲档不住敌人的长戟,他们……都是我越国的好男儿!
“当日宴会之上,我让你刺杀陈王,你不是还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么?为何今日甘愿为我赴死?”周祭揪住其中一个人问道。
那人挠挠头,憨笑道:“我娘跟我说,精忠报国才是大丈夫的职责,贪生怕死的人是不配为越国子民的。太子殿下,今次一战,我黄狗势必为您出生入死,绝无二话!”
另外的人也道:“先有国,才有家,若是连越国都保不住了,我等如何如何护得家人平安?又如何去面见九泉下的祖宗?”
“就算战死沙场,也不做那临头脱逃的怂包!”
“对!”
“对!”
周祭心猛地抽疼了起来,他命人拿来烈酒,亲自为众人满上,众人直直地看着他,面色凛若冰霜,不敢有分毫的亵渎。轮到周祭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便将酒碗高高举过头顶,一面沉声道:“谢太子殿下赐酒!”
燃起篝火,埋锅造饭,周祭和诸位将士们一同唱着越国的小调,享受最后的太平之夜,唱着唱着,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上次听你提起过你的儿子,他现在长得还好么?”周祭笑道。
“好!长得好着呢!等我儿子长大了,也要他来给太子殿下办事,那样才有出息!”
“切!你儿子断奶了么?现在就想着攀关系,你这算盘打得够长久的啊!”
“哈哈哈哈!”
周祭也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在这战前和乐融融的氛围中,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许成败真的不是那么的重要……
如今败局已定,何苦还白白牵连他们为自己捐躯赴死?
不如……
篝火忽明忽灭,打在他脸上,不经意间,照出了一行浊泪,洒在酒中,他怕人看见,忙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沾了泪水的酒,果然更加苦涩呢。
“太子殿下,您问了这么多我们家里的事情,恕小人也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娶妻生子呢?”酒喝多了,便容易说糊涂话,一个老兵仗着酒胆,这样问周祭。
“女人啊,太难养,从前父王宫中三千佳丽,整天斗得你死我活的。你们都知道,我心最软,要是一群女人围着我哭哭闹闹,我还怎么办事?怕是整日都不得安生了,所以还是一个都不娶的好。”周祭也笑道。
“哈哈!原来太子殿下惧内!”
大伙儿笑着笑着,醉倒在一堆,横七竖八地乱躺着,笑声渐渐被响亮的呼噜声代替。
不眠人,唯有他。
所有人,都可以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他,若是越国覆灭,何能苟活于世?
还是那句话:“不荡除战乱,不称霸中原,绝不称王,凡失一寸国土,死后主不附庙,埋尸荒野,告慰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