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流韵挑眉,“世子是想回王府读书写字么?”
宁澜雎连连摇头,脸露讨好,“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江夜甚少吃东西,更遑论喝酒。画舫并不如何豪华,船舷离水面也是极低的。趴在一旁便能看到水波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缠绕不休。江夜望着那水,静静的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沐流韵便倾过头去,语气低沉,“好看么?”
江夜微愣,如水的眸子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常色。“嗯,景致很好。”
“我看你老低着头看水,还以为你没把冬月湖的景致看在眼里呢。”
“啊?”江夜垂下了头,又抬起头来,“……刚刚有看。”
沐流韵只笑,眼神紧紧锁着他的脸。
江夜肤色偏白,脸型有些小,似乎一只手就能捧起来。他眼睛很大,里面闪现的神色近乎单纯,却还是有很多看不明了的东西。
眼神在接触到他脸上某一处时,忍不住伸出指尖抚上去。江夜愕然,反射性的往后倾。沐流韵速度却更快,手指已抚上他眼角处。
他轻轻的笑,笑的温柔无比,“小夜,你这里有颗朱砂痣。”
指下的触感很好,那颗痣在他右眼眼角处,极小极小,远远的看不出来。
江夜退缩了一下,不自在的道:“嗯,生下来便有了。”
“小夜是几月份出生的?”江夜尽管躲闪,沐流韵却没有要移开手指的意思,笑眯眯的问道。
“三月。”
“三月么?那时候的桃花开的很漂亮呢。”
江夜愣愣的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我爹说我娘也喜欢桃花,在怀着我的时候就说,待我出生后,便抱着我一起去看桃花。”
沐流韵看着他眼中隐隐流露的伤感,心一沉。
果然,江夜说:“但是她,在生我的那天,难产死了。”
下午宁澜雎便闷闷不乐的被王府管家唤了回去。沐流韵依然坐在船上,看着江夜瘦弱的背影发怔。狭长的眼中扩散的笑意越来越大,抚过那颗痣的指尖,余温仿佛还未散去,幽幽的发热。
一整个上午几乎都在跟他说话,便也渐渐探听出来了他的家境。
江家只有兄妹两个,妹妹偶然嫁了当朝王爷,便如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一时在他们小镇风头无两,旁人都心生羡慕。
哥哥却也没因此富庶起来,依然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娶了平实的妻子,一家人清贫而安乐。最后妻子怀孕,难产致死。
于是,父子开始一起过活。
年前江父因病去世,王妃派人去了多次,江夜都不愿意过来。直到宁澜雎外放,才随着他一起过来。
江夜说这些时脸色已然平静,半垂着头低低的说。
沐流韵静静的听,指尖留在他眼角处,细细的抚着那朱砂痣。江夜似乎忘记了躲开,沐流韵便也不放开。
三
回了府上,王爷肃着脸找宁澜雎谈话,江夜跟在身后,半垂着头。
“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不得安生,你也不想想以后?若我跟你娘都不在了,你怎生过活?”
宁澜雎不置可否,忍不住回嘴道:“爹,您跟娘又怎么会不在?”
……
江夜低着头看着脚尖,黑色的绒鞋上沾着泥土,颜色有些破旧,脚下踩着的是昂贵的地毯,走在上面极为舒适。
却也,有些心惊。
担心踩脏,担心踩坏。
宁家两父子的争论还在继续,明明都是生气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听在耳里,会觉得很幸福?
过了许久,江夜闻得王爷在叫他,连忙抬起头。
“江夜啊,书温习的怎么样?还懂么?”
“啊,嗯。”
王爷语气温和,“要是不懂的话就问问先生。其实江夜啊,我听闻你在家里的时候,是很少读书的。”
“……是。”
“那为什么想要考科举呢?”王爷眼带疑惑,“要知道,考科举凭这两三年功,不一定便能高中的。而且,你以前不是在家乡开个小茶楼吗?”
江夜轻轻纠正,“是小饭馆。”
“哦,小饭馆。我是这么想的,你以前做过生意,如果想继续做下去,那我给你资金,你可以在京东城开一家酒楼,你的手艺好,生意肯定会红火的。到时候,可能比考科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