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力眸底划过一丝凛光,不再笑了。
辛星心头咯噔一下:“真的啊?”
田力仰头长吁一声,仍不言,却是默认了。
辛星大惊:“所以你每天都暗中跟来瞧一瞧,是怕……因何结仇?江湖的?宗族世仇?”
“民案!”
本无意相瞒,田力斟酌了言辞,缓缓将内情道来。
一年多前,县太爷许牧供职在泸州,公差接报,自河道里捞起一具泡浮的女尸。经人辨认,正是城中张举人家失踪的女儿,闺名张郦。仵作验过,逝者身上无明显外伤,确系溺水而亡。家人闻言,当场哭嚎,咬定乃邻巷童生金旻所害,并呈上张郦亲笔书信一封。
“原来姑娘不是失踪,而是与金生相约私奔,临去前留下书信告罪于双亲。张举人为名声,只说是女儿失踪,悬赏寻人。想不到……”
辛星也是女子,难免唏嘘:“唉,奈何遇人不淑,可惜了!”
田力抬眸古怪地嗤了声:“金旻对张姑娘是真心的!”
“啊?你不是说……”
“我是说,想不到那姑娘花样的年纪,不幸殒命,可没说是金旻害的。”
辛星糊涂了:“那姑娘是意外落水?金生去哪儿了?他们不是相约一道走么?因何不救她?莫非金旻也沉尸水中?”
田力摇摇头:“金旻活着。”
“哎哟,急死了,大哥你明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田力缄默了好一会儿,沉声道:“其实张郦是自己投水轻生的。那日约定的时辰里金旻未来赴约,姑娘直等到天都快亮了,无奈悄悄去往他家中寻找,只见屋门紧闭,问邻人亦说不知。先生推测,她因此以为情郎负心背约弃自己于不顾,羞愤投河。”
听到此处,辛星气愤不已,双手攥拳,不自觉声高:“没心肝的混账东西,真该死!”
田力猛将她拽到身侧,慌忙自墙角探头望一望,确认李爵那方并没有听见,回头叩了辛星一记爆栗。
小妮子揉着额吐吐舌头,也是心有余悸,自己作势打自己的嘴,压着嗓子问:“后来呢?金旻找到没?老马又怎么牵扯进去的?”
田力说一句看一眼巷外,很是漫不经心:“后来张家人不罢休,来衙门告金旻拐骗,要太爷与张郦一个公道。”
“嗯嗯!”
“可是家中无人,去向又不明,谁也不知道金旻在哪里。”
“喂喂,莫非马千里乃化名?他就是金旻?”
田力正向外张望着,闻言肩头一僵,慢慢扭回脸来,嘴角抽搐:“说实话,你究竟怎么进的狛牙卫?”
辛星鼻孔气大了:“我凭本事考进去的!”
“最后一名吧?”
“呸!坤榜我第四。”
“哇,连前三都没进,好威风哟!”
辛星面色一窘,垂眸嗫嚅:“武试我第三,混榜呢!”
“嗯,看出来了,身手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使!”
辛星急了:“我手头就这三天东一舌头西一耳朵听来的小道消息,马千里家中是有个病妻,他自己也确实奔不惑了,那又怎么样?就不兴他拾掇拾掇出去坑门拐骗呐?我瞧着他模样比你好多了!”
田力一点儿没受打击,反而苦起张脸:“小不点儿你是听不懂好赖话么?我说你脑子不好使,就是告诉你,你猜的不对,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接着往下辩解,我真的想把你退回去嗳!”
辛星张牙舞爪语无伦次:“我、我我、那个,我也不是说马千里就是金旻。我意思,我这么猜是有原因的,我吧就是觉得不能以貌取人对不对?年纪大了未必不讨姑娘喜欢。当然,我不喜欢老头子。不是,我说的是啊……”
田力一把捂紧她嘴,深呼吸,彻底服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脑子不好使瞎猜,而是根据现有消息推测老马可能是个专门勾引良家少女的老千,骗财骗色最后一走了之,改名换姓接着害人。虽与事实不符,但非探案无能,是吧?”
辛星忙不迭点头。
“那你接下来有没有新的推断?还是直接听我讲完拉倒?”
辛星嘴被捂着开不得口,便指指田力,眉眼弯一弯,讨好地笑了。
田力小心翼翼放开她,再谨慎地窥一眼馄饨摊,随后惋惜地告诉辛星:“其实金旻没负心背约,而是去不了。那时候,他正关在县衙大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