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危险又不可控,但是同时,他只有想起这些事才是个完整的人,知道自己生从何来,行为何事,是为何人。
他不停的探索接触到的事物,然后自己的脑海中窜出答案。
这两个人是谁?
——以辞和以辰,一对双生子,也是孤儿,从小养在他师傅身边,十岁的时候跟了他做暗卫。
他们何时见的第一面。
——一处断崖边。
他怎么会去断崖边?
——因为师傅在那里等着他。
所有的事都不能深究,否则与它相关的一连锁记忆就都涌出来,这些记忆碎片在万俟弘脑子里逐渐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张能覆盖住他的巨大的网。
当晚万俟弘就带着暗卫连夜离开了汀州,他用一年的时间不断寻找能触碰的“机关”以便于记忆重新回到他脑袋里,记起一段他便要消化一段时间,慢慢的,万俟弘发现了不对——他记得太多了。每个人对他自身的记忆都应该有所模糊或丢失,在一个时间内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总会有那么一角半截被忘记,可是他什么都记得。
万俟弘从怀中摸出一块叠起来的手帕,拆开后手帕上静静放着一块玉——造化玉蝶。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是傲来国尊贵的大皇子,但他的母亲蝶妃出身低微,只是江南一个舞娘,当年皇帝出行游玩时遇见他母亲,两人一见钟情,互许终身。直到皇帝要离开江南回宫时才向舞娘表明身份,舞娘惶恐的同时又怨恨皇帝欺骗了她,态度当即冷下来。但是皇上想要的人,谁能说个不字,再后来她就成了蝶美人。
蝶美人回宫时就有孕在身,回到宫中没多久就显怀了,皇帝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日日都要来瞧,惟有蝶美人整日郁郁不乐,后期身子竟然眼看着变差,怀胎八个月的时候就早产了,人命危急,皇帝当即册封蝶美人为蝶妃,许诺她若生出皇子就必让他荣华一生。
皇帝果然没有食言,万俟弘刚会走路就赐了一处永清殿,此后,万俟弘的封赏无数,其他皇子再出色也没得或皇帝如此宠爱,惹的全宫上下眼红。
只是万俟弘记得真切,他的母妃经常靠在窗边叹息,烛火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那时候万俟弘还看不懂她眼中的沉重。
守着永清殿的是万俟弘当初的乳娘,唤作青穗,曾经皇帝特别赏来伺候万俟弘母子起居。只是后来蝶妃香消玉殒,万俟弘搬出宫后就执意把她留在这里,说想保持永清殿的原样,也好不时回来看看。如今还不足五十岁就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了,她敲敲门,露出一点期待的神色:“大殿下今日在这里住下吗?”
万俟弘合上手掌,青穗只看得清手帕的一角。他把手帕重新放回怀中,站起来掸了掸衣摆,好像椅子上有很多灰尘,他说:“不,我现在就要回府了。”
青穗垂下头没再言语,她想送送万俟弘,但万俟弘摆手拒绝了,让她安心在永清殿养老便可。没有主子的奴才,就算出身再好,也不免受欺负。
第8章 俗气的命令
当晚,冯泽披着厚重的棉被,火炉绕在书桌前围成了一个圈,他不时低头检察棉被的下半部分,怕火炉里噼啪作响的炭火会飞溅出来把被子烧出个窟窿。
桌子上摆满了书本画卷,皇宫中的地图,京城里的特色介绍,以及珠岚族的文字语言记录,摞起来老高,冯泽就那么一本一本的端起来仔细看。
墨砚在一旁直皱眉:“爷,您歇一歇吧,明日还要和大皇子陪同那些使臣游览皇宫,想必要脚步不停的走上一天。”
冯泽翻过一页书,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其无力:“左右也睡不着,看看这些也好。看累了,就能睡下了。墨砚,你先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陪着。”
墨砚用力眨眼睛消除眼睛里的那种干涩感,随意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后背靠着床沿,没说话也没离开。他心里心疼小少爷,东西吃得少,自打来了京城又整夜的睡不着觉,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郎中说他心绪太重,底子不好又劳累过度,身子早已经亏空了,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但是冯泽根本不听,他就像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样,每日的工作安排的越来越多。
直到子时过半冯泽才裹着被子爬上床,他还能睡两个时辰,不到卯时他就得动身去皇宫了。墨砚靠在床边睡着,冯泽把火炉搬到了他跟前,又把另一床被子盖在墨砚身上,墨砚睡梦中感觉到温暖,慢慢舒展了身子,冯泽也不怕他着凉,墨砚曾经有一次这样陪他一夜后冻着了,再以后他书房床边便一直铺着虎皮毯子,墨砚睡着倒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