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逐对他瞧了瞧,见他身上只裹着条薄被,里面未着寸缕,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荡,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秦追笑道:“那些人舍不得我服了青龙造化丹,适才剥洗干净,要送进药炉炼成丹药。”江轻逐道:“性命交关,你还说笑。”说罢将自己身上外袍脱下给他穿,秦追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江轻逐连忙扶住道:“你受了伤?”秦追摇了摇头,这几个时辰他慢慢运功,起初被制的几处穴道丝毫不见通畅,但他耐心极好,心无旁骛持之以恒,正专心之际,忽觉一处穴道上内力劲透似被人解开了。他又喜又惊,喜的是内力终于可自行催动运转无碍,惊的是那解穴之人来到身旁,他竟毫无知觉。待他将其余穴道一一冲开,抬手揭去眼上黑布,四周却空无一人。
江轻逐听后将他扶到床上推血过宫,秦追原本重伤初愈,与巨蟒一战又遭新创。江轻逐瞧他面色发白气息游弱,身上穿了自己的外袍,却是空落落,显是这些日子清减许多,心痛之余胸腹间隐隐发热,只想将他抱在怀中。这念头甫一生出,犹如一记重锤,江轻逐随即自责,秦追既是挚友又非女子,自己怎会在这时刻心生绮念,实是亵渎了这份生死之交的情谊。他于男女之情知之甚少,更不明白为何会对同为男子的秦追起这样古怪的念头,一时愧疚难当。
秦追不知他转了这许多念头,只想这里不宜久留,便道:“玄长老和长先生不知何时回返,我们还是快走,你的剑呢?”江轻逐回过神来道:“我叫游靖替我取剑,我们先行下山等他。”秦追道:“游靖引我们上山,可知是青衣教要取回青龙造化丹?”江轻逐点头,秦追对游靖并无恶感,但听他故意引自己送死,心中也有些气,转念又想,若非游靖将灵药相赠,自己在各大剑派围攻时早已性命难保。他生性豁达,如此一想便即释怀。
二人依样离开药宫,药童专心致志仍未察觉。到了外面冷风瑟瑟,江轻逐怕他衣衫单薄,要再去找些衣服。秦追虽嫌麻烦,可身上只有一件衣物蔽体,终究不太像话,便点头答应。江轻逐本想拿住个巡山弟子或守卫,谁知却在一间空屋中发现几个身穿青衣的教徒被人点了穴人事不知。他只道是游靖下的手,未及细想,图方便除去其中一人的衣物给秦追换上。二人出门,见远处一片苍翠绿色,江轻逐方才对秦追起了莫名的念头,此刻寒风吹过,身上一冷将那些绮念全吹开了,心中有些安定,便想莫非是药宫中的药香有古怪。疑惑之际又转头去瞧秦追,见他双目湛湛有神,雪景映衬之下丰神俊秀。江轻逐瞧在眼里,说不出的喜爱,只盼日夜都与他在一起永不分开,这般一想,胸中那团热意又再升起,止不住地心猿意马。
秦追自他身旁走过道:“我听长先生与玄长老对话,说少主人病符星入命,天生羸弱,药石罔效,将不久人世,也十分可怜。”江轻逐强按心中奇异之感,往游靖所指的山背小路而去,不知不觉听见一声鸟叫,抬头一瞧,眼前满庭新绿,竟是个春意盎然的小院。秦追甚感惊奇道:“这样一处世外桃源,若能离了江湖恩怨在此隐居倒也不错。”江轻逐一愣,想了想那样的日子,不由怦然心动,可真要归隐却不知还有多少未了心事,将这些恩怨情仇全都抛之不顾,绝不是他一贯为人。
秦追见他眉间深锁,似又想起了血海深仇,便伸手去握他手掌。江轻逐被他手指一碰,不由自主缩了一下,避了开去。秦追一愣,不知他为何如此反应,不过这是小事,虽觉奇怪也并不放在心上。江轻逐避开他的手已十分懊悔,可又怕被他一握,心中怪念不断,便假做不知,往院中小屋走去。推开屋门,屋中空空荡荡,只有墙角摆着张牙床,四周罩着罗帐。江轻逐上前揭开帐子,床上锦被下鼓鼓囊囊似有人在,伸手轻轻触到锦被,被中之人正在发抖十分害怕。他将锦被揭开,见是个白衣女子手足被缚,嘴中堵着布条不能开口,正呜呜啜泣。
江秦二人瞧见女子容貌,心中都暗赞一声,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人。江轻逐将她口中布条取出问她是谁。一问之下,女子自称扬州人氏,姓曲名依依,是扬州宜秋园头牌歌姬花娘。江轻逐与秦追面面相觑,未想到如此一个美若天仙,清雅脱俗的美人儿是个青楼女子。秦追见她手脚露在被外,一片雪白犹如凝脂,并无半点日久练武结的茧子,于是问道:“依依姑娘家在江南,为何却到了这里?”曲依依止住眼泪将自己如何来到的经过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