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存心想废掉这名弟子,罚跪的时间总不会超出他承受的极限。罚跪三天的处置已经超出了惩戒的范围,应该算是一种严厉的刑罚了。
“小烈,错归错,罚归罚,你总不能真的废了乐言。以他的功夫,撑上两天已是极限,最后那一天,你就开恩饶了他吧。”
祁烈冷着脸不理我。
“乐言犯错是我害的,追究责任,我也该替他分担一半。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令出必行,那就让我来替他跪一天半好了。”
我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惹恼了祁烈。他脸色倏地一沉,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突然起身拂袖而去。不管我再怎么叫,他却连头都不肯回。
唉!我无奈地闭上眼。现在果然已不比从前,祁烈的气势威严越来越足,心肠也越来越冷硬,看起来大概是再也听不进我的话了。
****************************************************************
囚禁的日子并不痛苦,却过得十分漫长而寂寞。
不管祁烈心里作何想法,他并没有在物质上苛待我。每天有医有药,衣食无缺,供给简单却质量上乘,即便我不是囚犯而是位客人,也找不出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除出物质以外,我的生活却贫乏枯燥一如沙漠,孤寂得令人难以忍耐。
不得不怀疑这是否祁烈刻意安排的精神折磨。如果是,那么祁烈的心机与对我的恨意已远远超出我的估计。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待遇——四肢被沉重的钢圈牢牢禁锢在床板上,令整个身体无法移动分毫,逐日逐夜,我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只有大脑可以自由地活动。狭小的石室没有窗子,只要关上厚重的铁门,屋子里就是一片全然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宛如一个死寂的世界。
几乎令人发疯的死寂和黑暗。
我的忍耐力和意志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
每天早晚两次,那块木头会来为我疗伤涂药,喂药喂食。他的动作机械而有效,表情也一如既往地平板如石,每次都是安静地来,沉默地走。不管我怎么引逗他开口,始终都不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可就连这么古板乏味的一个人,也成了我每天期盼的两个对象之一。
另一个自然就是祁烈。
祁烈和那块木头不同,来来去去从没有半点规律。让人摸不清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会呆多久,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
他来的并不频繁,最多每天一次,停留的时间也从不会太久。态度总是骄傲冷淡,鲜少给我什么好脸色。
可尽管如此,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寂寞中,每次看到祁烈冷冰冰的英俊面孔,我仍会不由自主地眼睛一亮。
没办法。不管祁烈的态度有多冷淡,至少他还肯开口说话,肯理会我漫无目的的回忆、闲聊和偶尔的提问。在眼下,他已是我唯一可以与之交谈的一个人,也是我获得外界消息的唯一途径,自然在我心目中身价百倍。
祁烈口中漏出的消息通常只是一鳞半爪,对我却已经弥足珍贵。
只可惜要从他嘴里挖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实在是困难。
祁烈聪明敏锐,心思缜密,反应快捷且警觉极高,与口无遮拦的乐言可说是天差地别。我常常需要花上好半天工夫跟他闲扯,甚至要放软了态度小心翼翼地哄他开心,才能偶尔从他嘴里骗出几句零零星星的消息,其辛苦程度远胜于与敌国的使者大开谈判。
至少那还是摆明车马直来直去,这却要迂回婉转不露痕迹,以免给祁烈看穿我的用心,连这点可怜的机会都失掉。
有时候甚至要故意装得兴致缺缺,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个东齐的储君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淹死在河里了。”
“哦,是吗?可惜可惜,白白费了我一番力气……”
……
“萧代向北燕指控你劫持萧冉,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北燕王气得下旨严令禁军在全城搜捕你呢。”
“啊?哦……我才不怕。北燕禁军的本事可比你差得远了。想当初,你满城追拿我的时候啊,那才是……”
……
“北燕王因病三日不朝。听说他这次病得不轻。到了关键时刻,他这三个儿子争得越发厉害,大概是快要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