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春色大好时节,一路行来,但见青山碧水,绿柳繁花,春意盎然,风景如画。虽来时景致亦自优美,但这一番二人关系既是大变,那景致看在眼中自也是大不同了。齐槿靠在燕沈昊怀中,看著车外风景,想起来路上自己尚是忍痛看燕沈昊与别人亲热,而後一连串的遇袭,相救,中毒,再後来得晓前事,罅隙尽填,此刻二人相依相偎,再望前尘,不由便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虽至此时,齐槿却仍未将当年真相相告,而至於那没说的原因,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只是下意识里觉得,便不告诉燕沈昊,燕沈昊爱的人也是自己,而且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先前那麽折磨自己,他已是後悔不已,若再得知他竟是弄错人的话,只怕还不知道要怎麽自责悔恨,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这一场误会让他知晓,徒增他的心结难过呢?
这日黄昏马车行至北朔边境,只见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天远地阔,入目莽莽,端的是好一番苍凉壮阔景象。燕沈昊本是不受拘束之人,多次纵横沙场,最喜欢的自是大漠平沙长河落日的苍莽之景,若非要护在齐槿身边,按他心意,他亦绝不会这般慢慢地坐马车,早是跃马扬鞭,一路驰骋了。此刻见到此等壮阔景象,不由便有一种豪情顿起,心血来潮,便叫了一名随在车旁的护卫换下马来,拥著齐槿纵身跃上马背,一提缰绳,便见那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载著二人在那如血的残阳中飞奔起来。
齐槿不意燕沈昊有如此举动,且他平日甚少骑马,此刻突然被带上马,不由一声惊呼,燕沈昊飞马驰骋虽是快意,他却是吓了一跳,虽有燕沈昊拥著他,仍是被骇得一把反抱住了燕沈昊。见他恐惧,燕沈昊不由一笑,然後却是缰绳一抖,让马奔得更快,觉到齐槿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更紧,当下笑意更深。
齐槿靠在燕沈昊怀中,但觉耳畔风响,如腾云驾雾,慢慢地倒也减了恐惧,觉出些酣畅快意来。抬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平日冷酷的脸上此刻俱是奔逸豪情,修眉飞扬,凤目溢彩,这才真正意识到拥著自己的这个男人实与自己大不相同,适合他的是仗剑扬眉,跃马扬鞭,他要的是指点江山,纵横天地,他的生命里该是凌云壮志,波澜壮阔,他的归宿该是金戈铁马,啸傲疆场,而自己……齐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悄然将脸埋在燕沈昊怀中,将其掩了去。
燕沈昊却并未发觉齐槿异状,只是纵马驰骋,难得的纵情不由让他血脉齎张,豪情逸飞,而怀中所爱在抱,更是让他分外满足,豪情天纵间,更有一种柔情刻骨,只觉天地尽皆美好,眼前江山亦尽皆如画。
不知飞奔了多久,燕沈昊终於勒马停下,低眸向怀中人看去,不想却是触上齐槿看向他的清澈眼神。燕沈昊心中一荡,不由便俯下头去在齐槿唇上吻了一吻,然後却是将怀中人圈得更紧,望向眼前广袤无垠的天地,叹道:“悠悠天地,大好江山,果然是让人十分心动啊!”
齐槿抬目望向那血色残阳下的远方,只见苍天茫茫,风起云动,触目虽是壮阔,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悠悠漫上了一股苍凉,不由收回目光,静静低垂了眼眸,只是不语。
燕沈昊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由问道:“槿,你怎麽了?还是,你不惯这样骑马,身体不舒服?”
齐槿轻轻摇摇头,沈默良久,忽然却是抬起眼,轻声道:“这次回去,北朔便要对东苍开战了罢?”
燕沈昊不意他突然说起这个,当下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眼中那抹黯色所为何来,当下亦是沈默。
齐槿抬眼望向远处,只听风中他的声音平缓而幽静:“昊,你看那边,应该是一个村子罢。你看他们,虽然辛劳,但大家怡然自乐,他们要的并不多,不过只是一点安宁,不过只是家人平安,亲人团圆……他们从来不会想要什麽江山,什麽天下,但他们一样快乐,一样满足……”
燕沈昊长叹一声:“槿,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也要明白,自古以来,欲成大事,必会有所牺牲……”
“为了一己的野心就可以牺牲别人的幸福麽?一将功成万骨枯,昊,这样对那些无辜的人们很不公平……”
燕沈昊静静道:“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麽公平。”
齐槿沈默,半晌,方低声道:“昊,你不记得宁王殿下和凤将军了麽?他们为什麽会天人永隔,宁王殿下为什麽会孤单一人,独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