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沈昊摇摇头,道:“槿,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齐槿眼中浮起一丝忧伤,轻声道:“昊,难道你不记得我们当初为什麽会被宁王殿下分开了麽?就像他所说,一人野心之下将会造成多少碎心?失去所爱,无能为力,痛不欲生的感觉,那样的惩罚还不够吗?你既已经有过那样的痛,那你想想,一旦开战,天下又有多少人要承受同样的痛?你既深知其苦,又怎忍心让那麽多无辜的人同样痛不欲生?他们又有什麽错,要承受如此残酷的惩罚?”
燕沈昊良久不语,如血的夕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静谧无声。半晌,他方低低道:“槿,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齐槿沈默了一下,然後轻声道:“可我是东苍人。”
抬眼看著远方西沈的如血夕阳,齐槿轻声道:“我入北朔和亲,便是为了换来东苍的安宁,如果与我成婚的你在我和亲来不到一年便领军攻打我的故国,那麽,我又算什麽呢?到最後,我便只是东苍的罪人……”深吸一口气,齐槿转过眼望向燕沈昊,“当初你说要对东苍开战是因为东苍背信弃义,那麽,现在你和我已经……而且齐瑾已经死了,就消失在你的面前,这样的结局,你还要怎样呢?你……还不满意吗?”
听著怀中人忧伤微颤的声音,燕沈昊只是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却并不答语。一时间,天地间只余晚风吹过莽原的声音。
齐槿抬眼看向那双深沈的凤目,清澈的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期盼求恳:“昊……就算为了我,不要开战,好不好?”
燕沈昊心中一紧,看著齐槿殷切忧伤的眼神,几乎便要不顾一切答应下来,但终究还是只有忍痛沈默无声拒绝。见齐槿的殷切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然後终於慢慢垂下头,燕沈昊不由得心中一疼,用力将齐槿圈在怀中,涩哑的声音微含痛楚:“槿,你不要这样……皇兄之命,我亦不能违抗啊……况东苍齐晋昏庸无道,而皇兄雄才大略,英明睿智,东苍在他治下,只有比从前更好,百姓也会更安和……”
齐槿轻轻闭上眼睛,心中只是黯然。虽他知道燕沈昊所说也不无道理,但却又有谁人愿意自己祖国被外族侵占,自己被异族统治?那种失国失家之痛,他这强盛大国的王孙贵胄又何曾经历,怎会明白?
燕沈昊见齐槿闭目不语,长长的睫轻轻颤动,知他心中痛苦,然而自己心中又何尝好受?沈默了一下,低声道:“槿,我们现在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这一路,你不是东苍的和亲王妃,我也不是北朔的皇室亲王,我只是要陪你一生之人,你也只是我真心所爱的人,其他什麽都不要管,好不好?”
齐槿轻轻睁开眼来,看进那双望著自己的情意幽深的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了燕沈昊肩上,然後摸索著抓住燕沈昊抱著他的手,缓缓地将自己纤长的手指插入了那修长的手指间,轻轻道:“我只希望,这一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燕沈昊心中一跳,反手将他的手抓住,用力与他手指相扣,更紧地将他拥在怀中,用脸颊摩挲著怀中人的鬓发,只觉心头充溢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感动,又似满足,更似从未有过的温暖,胸中那流淌著的对怀中之人的爱意,满得便似要溢出一般。那一刻,似乎什麽都不重要了,只觉天地之大,红尘之广,而自己,只要能永远抱著怀中这人,便已足矣。
望著那如血的天际,一句话就这样悠悠地浮上心头,不由喃喃念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觉出怀中人身子一颤,不由低下眸去,看进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四目凝望,那一时,周遭一切突然都成了黯淡背景,惟有对方在彼此眼中分外深浓清晰。纵使前路多少风霜,纵使後来诸多风雨,这一眼,却是如此深刻地烙在了二人的生命中,在那未知的命运里,成为了前路茫茫的二人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虽来路遇袭,这归路倒是一切顺利。燕沈昊和齐槿一路迤俪而行,待回到北朔上京之时,却已是暮春时节了。燕沈昊在西凉之时便已派人通知了燕意天自己平安的消息,并说明了一切情况,归途之上亦有平安消息一路送上,因而北朔这边倒也皆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