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弟弟,面前的少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少年,他有着一个成熟男人所具备的品格,沉稳冷静,能够看透一切,既不是随意让人摆布的人偶,也不是热情冲动不计前前因后果的莽夫,他清楚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甚至预料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即使如此,却还是说出了会一直帮她到最后的话来。
染丸所做的一切,双叶并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故意忽略的。
每次要么遍体鳞伤,要么疲惫不堪地回到她身边,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她那自私的复仇欲,成全她死在战场上的愿望。
甚至可说,仅仅只是为了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长相方面是一片空白的姐姐的情人而已。
双叶又把头转回来,望着廊下的风铃。
不知道是不忍心这么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是不敢看,在那一瞬间,她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细长的双眼中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染丸站起来,就在那个时候,双叶却忽然问道:“你脚上的铃铛呢?”
“在风来寺的时候弄丢了。”
“终于还是弄丢了,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戴着那种东西。”
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情绪似的,双叶冷冷地道:“对于忍者来说,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都等同于谋杀自己的利器。”
染丸望着她,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廊下的风铃仍在继续响着,清脆地发出“叮叮”的铃声。
双叶的手指从膝盖上抬起,瞬间掷出了一道银色的锐光,承受了手里剑的一击,小小的风铃发出如同垂死般哀鸣的响声扯断了悬挂着的细绳,远远跌落在庭院里。
暗淡的院落中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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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又吉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一天。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剑术修习之后,对于用刀仍然毫无进展,一点心得也没有的又吉十分沮丧地坐在门外的砂地上休息。
负责指导剑术的是个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的年轻人,据说是香取神道流的传人。
又吉对于剑术的流派完全不通,即使被说教了也无从判断好坏,只是从其他人的感叹中勉强知道是个十分古老的流派。
这双手大概真的不适合用刀吧。
又吉专注地看着自己手掌上以前耕地时磨出来的茧子,过了一会儿又用这只手撑着头,十分懊恼地发着呆。
“喂,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同样在修习的间隙停下来休息的男人靠过来,坐在他身边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不靠剑术和武力就做出一番大事来呢?”
“哈哈哈,这想法可真有趣。”男人拍着膝盖大笑:“虽然现在不是战国时代,没有那么多战争,不过男人想要干大事,没有力气可不行。”
“……那以前太阁秀吉是怎么干的呢?”
男人一愣,一时间不明白他在嘀咕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又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声:“哈哈哈哈,什么,你竟然想效仿太阁秀吉,这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又吉怔了怔,顷刻间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啊。”
他本来就是那种无论什么嘲笑都可以当作玩笑来看待的人,所以自己也一边笑着一边开口问道:“那么说说你的事,为什么会来这里?家里没有亲人了么?”
“没有了。”男人挺了挺胸膛,好像满不在乎地说道:“全都饿死了。”
他那种奇怪的自豪感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家人被饿死了,而像是他们为了大义捐躯了似的。
灾荒的年头里饿死几个人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在男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难过的表情。
又吉有点不高兴地道:“你这个样子,被死去的妻儿看到,说不定要怨恨你。”
“不会的。”这个男人依然挺着胸膛道:“我们约定好了,在我去见她之前,一定要高高兴兴地活着,不管是干什么,如果垂头丧气的话,还不如当时就跟着一起去死来的好,我就是那么活过来的,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他说着转头望着又吉道:“你呢?为什么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