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染丸一转开视线,他对又吉的事、双叶的事、还有自己的事、接下来要做的事忽然就全部忘了。
遗忘变成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事物一样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虚幻就这样让充斥着厮杀声的战场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初阵的失败让藩军的士气大为低落。
但是在这支从各地诸侯中筹集起来的军队中,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大有人在,谁也不可能真心真意地服从别人的指使。
失利的消息传回了本阵中,秀家不动声色地道:“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一决生死的时候,别尽想着杀敌立功,成濑,第一次铁炮响起的时候就应该撤退不是么?这样硬闯是谁想出来的?”
成濑广胜感到羞惭地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确实抱有想要一举歼灭叛军的念头,但却并不是想要建立武勋。
成濑家一直是尾张德川家的重臣,主家的首次出征若不能立下军威,将来就会遭人轻视。
但是对叛军的错误估计和急于求成的轻敌也的确是自己的失误,因此而起到了有违本意的反效果,对成濑广胜来说是必须要承担的过错。
“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铁炮,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可用,不过以我们的兵力要赢是轻而易举的,现在开始重新布阵。”
秀家选择城外的山麓作为阵地,把兵马分成五个梯队。
本阵前竖起帅旗马印,到处插着尾张德川家的军帜。
还不等天色放亮,布阵就完毕了。
策略是按兵不动,死死地围住肥田城。
秀家虽然从来没有打过仗作过战,但是对于战争却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理解。
既然叛军持有铁炮武器,那就没有必要硬拼,对于消耗粮草和兵力的损伤他更倾向于前者。
就这样,双方各自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不得动弹。
在这暂时平静下来的时候,立刻又感觉不到战争的紧迫感了。
于是很多人对这样的按兵不动感到不满,甚至认为秀家实在是个太过于“无忧无虑”的人了,竟然大军压进之后什么都不做空耗粮草。
对于这些即使不听到也能够感觉到的非议,秀家却毫不在意,十分认真地埋头于补给和调整兵力的计划之中。
清次每晚陪在他身边,但只是偶尔为他出谋划策,有时秀家会望着城郭和附近山麓的地图发呆,或是醒悟过来说“能不能倒杯水给我”。
每当这个时候清次会亲自去倒水来送来。
春季干燥的气候,秀家的嘴唇也一点都不温热,干干的毫无生气,用浅吻濡湿对方的唇,在这静谧的,可以感知到暴风雨即将来袭的清静战场上,仅仅如此也能够达到互相支持的效果。
在那之后他们一直各自带着微笑既不说话,也不出声,就这样和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天下风景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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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具足:轻便甲胄。
马回:在主君周围担任警卫任务的骑马武士。
指物:武将背上的靠旗,书写姓名或绘制家徽。
第五十五话?夜话
“好的东西,谁都会说好。”
秋天的花草原野最鲜艳,春天的樱花散落最美丽。
“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赏花大会。”
连续半个多月的围守,天气越来越暖,四处都弥漫着糜烂的花香,秀家不动声色的战法让城中的叛军每天只能远远地看到山麓上大片军旗飞舞,远攻不及也不能打开城门出击,一时之间倒毫无办法,惶惶不安起来。
虽然随时都能够触发大规模的对战,但是在此之前却显现出了少有的平和宁静。
“肥田是叛军的主力,攻下肥田,切末那边不成问题,虽然可能没法赶回那古野城赏花,但在这附近的城郭也应该有野樱盛开,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按照秀家的意思,是要等到城中的叛军因为粮草告罄,饥饿力衰,耐不住出城来才展开突击。
可是偏偏却有人比城中的叛军还要沉不住气。
四月六日寅时,藩军的一个梯队发现城郭外有一支可疑的队伍出入,原本是应该立刻上报给主将听的,但是负责带领这一队的,是一个叫做菅原真吾的男人,时年二十五岁,血气方刚,凡事总是行事在前思虑在后,本来战国后天下太平,即使个性急躁些也不至于犯什么大错,可是如今正经上了战场,一心只想立功,眼看久守了半个月的城郭总算有了点动静,根本也就来不及考虑,直接带着部下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