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丸,对不起……”
这句话说完后,她的声音微弱下去,然后变成了柔声细语。
“源治郎……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
双叶的声音充满了甜蜜之意,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痛苦,血液流尽,生命消逝,但是却带着微笑死去了。
拥抱着她的男人抬起头,那张须发凌乱的脸上完全被泪水湿透了。
但是他既不说话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已经死去的双叶。
像不木这样一个粗犷的男人,一生中从来也没有流过眼泪,但是现在躺在他怀里的这个女人却让人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实在难以形容,不木用尽全力地搂住双叶。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人从来也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也从未那样丰富过,他所记得的,最清晰的记忆,可能就是那次在青鬼门的屋敷中,双叶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对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记住要冷静。”
不木已经开始冷静了,他抹掉脸上的泪水和血渍,从地上捡起刀。
这里虽然隐蔽,但终究是在战场上,那些人杀红了眼迟早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他望着双叶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狠心,挥刀斩下了她的头颅。
鲜血四溅,一股滚烫的热意扑面而来,不木折断旗杆,用靠旗把还冒着血的头颅包裹起来。
他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阵十分轻微的铃声,低头看的时候,一枚小小的铃铛从双叶腰间的绪绳中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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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首领壮烈战死,其部下死伤大半,余下有逃脱的,也有被俘的。
尾张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宣告失败。
在混战中骤然举起反旗的山之内权太及其部将池野玄三太郎、稻川总角、喜多村直江等人将功补过,免除了罪责。
本来山之内还想借着献上“柳井双叶”的首级作为投诚的礼物表明自己的忠心,但是找遍整个战场只找到一具穿着甲胄母衣的无头女尸。
虽然因为这些人的倒戈使得战役迅速结束,大量减少了士兵的伤亡,对秀家来说应该是要加以奖赏的,虽然这些人早就已经加入起义,并且在攻打肥田城的时候也杀过不少藩领内的将士,但是从政治的立场出发,对于投降的人如果能够不杀反而奖赏,这样的名声在天下传开,那么听到这一消息,还尚在抵抗之中或是有着反抗之意的农民们应该会认为执掌这一国的国主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会因此而放下手中的刀和弓箭吧。
按照道理来说当然应该这样,但是秀家对这几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感到不屑。
他稳坐在本阵中的折凳上,眼睛望着那具被刀和利箭刺穿,早就已经看不出是个人形的尸体,以没有头颅无法辨认为理由,对山之内等人的功绩视而不见。
“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女尸,随随便便就说是叛军统帅的尸首,这种事没有经过证实我无法相信。”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两边的士兵就夺去那些人的甲胄和武器,把他们从本阵中赶了出去。
秀家命令将面前的这具尸体送去埋葬,然后犒赏了奋勇杀敌的将士们。
从那古野城出发开始算起,这场为期差不多有一个半月的讨伐战到此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
四月十二日,藩军拔营而返。
一路上天公作美,路边的景色更比来的时候有一番豁然开朗的广阔和优美。
数日后来到小木地方,城中的樱花盛开,竟然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到城墙之外了。
秀家令队伍停下,仰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
从远处山上下来的几位比丘尼,穿着褐色的薄袄,腰系半幅宽的黑绫子饰带,在前面打着结,头戴菅草斗笠和黑巾,边走边唱。
城外的田园中也有拨弄三弦琴的声音,又有年轻女子的嗓音飘来,唱的却是“今日之红花,为衣袖添香”。
被这样的情景声色所感染,秀家怔怔地观望了许久,忽然说道:“就在这城里逗留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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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日本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男女神,《古事记》中称伊歧那邪和伊歧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