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话?蜒之蛇
十三日的这一天,有人造访了那古野城。
这个人被拦在门外,守卫无论如何不让他进门来,甚至也不肯通报,原因是他的仪表实在太过古怪,一脸的泥污不算,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肮脏不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腰上却插着一把印着红瞿麦花纹的短刀。
明明就是这么一幅落魄的样子,可身下骑着的马却是十分难得的伏见好马。
那匹黑色的马吐着浓重的鼻息,显然是赶了很长的路,而骑者又不懂得怜惜它,所以停在门外的时候一直耷拉着脖子,毫无生气的样子。
无论从哪里看来,都是个十分可疑的人,守卫猜想着大概连马和短刀都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也说不定,但是这个可疑的男人却跪在门前口口声声地说要见尾张藩的世子,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这个时候,光正正在城中和一名叫做七海的僧侣下棋,眼看就要取胜,忽然从前面的回廊上传来一个打翻茶碗的声音。
光正凝神思索着的认真心情一下子被打乱,于是十分不快地随意下了一子,立刻站起来。
只见回廊尽头,一个年轻侍女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另一个年纪长了很多,穿得也比较体面的侍女则在旁边站着斥责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刚从千利屋拿回来的,无比珍稀贵重的唐物茶碗,连一次都没有用过,竟然就这样摔在地上,即使用你的性命来赔偿也不够。”
光正皱着眉,他十分讨厌女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一旦什么地方响起这种噪音,不管多好的意境也会荡然无存,再美的风景也立刻变得庸俗起来。
听到那个侍女不停地说着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啦,会害她被主家责怪啦之类的话,光正感到厌烦地沉声喝止:“够了,究竟想要说到什么时候?快点把东西收拾了滚回去。”
那侍女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赔罪,但是嘴里还是喋喋不休地把责任全都推在别人身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刚从千利屋买回来想要拿给希子夫人观赏的,我就知道今天万事不利,刚才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就像是灾星似的,一直不停地瞪着我呢,殿下您该下令把他赶走。”
“什么男人?”
听到光正这么问,侍女立刻振作起来大声说:“您是不知道啊,刚才我回城里来的时候,看到有个邋遢的男人站在门口,说一定要见您,被守卫们拦着呢。”
“哦?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可没敢仔细看,反正不像是个体面的人,不过说有重要的事要对您说,该不会是什么刺客密探吧,殿下您可要小心了。”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刺耳,遣词用语也十分无味,光正挥手让她走了。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见他,这件事不由得让光正起了好奇心,他转头吩咐观看对弈的侍从不要把残局毁了,小心地搬到房里去等他回来再下。
“七海,这下可便宜你了,好好想着下一步吧。”
光正把氏野信俊叫到身边,和他一起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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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又吉看到那古野城的天守阁开始,他就感到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的精疲力竭,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
胯下那匹名叫涟波黑舟的好马也已经累得几乎要摔倒,染丸把肥田城中最好的一匹马交给他,否则也不可能日日夜夜奔驰,这么快就回到那古野城来。
到达城门外的时候,又吉下马的动作大概只能用“滚落”来形容了。
“请让我见世子。”
这句话让守卫莫名其妙,紧跟着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守着枯燥的城门好不容易才有人来供他们消遣,守卫们简直充分发挥了冷嘲热讽的本领,就好像在看卖艺表演似的。
“喂,那垂头丧气熟透了的稻穗似的马是你偷来的吧。”
又吉涨红了脸极力申辩,但又没法说出关键的事来,这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的身份,更不用说向这些守卫解释了。
这么一来不只是受到嘲弄,而后就开始遭到了怀疑,甚至有人提议把他关来细细审问。
光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的话,又吉很有可能就被当作密探奸细之类的人关进牢房,而后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关心他,如果等不到将军家做法事赦天下,估计会被遗忘在牢里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