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刀猛斩敌人,然后被枪弹贯穿胸膛,倒下的一瞬间,四五支长枪猛然把他的身体挑起,又重重甩在了地上,士兵们把枪尖抽出的时候,血水和肠子也一起流了出来。
这场战斗在火炮和枪铳的助势下,卯半时就已经结束了。
山之内军团死伤者在半数以上,剩下的全都束手就缚。
从分开的兵将们之间,秀家的兄长德川光正亲自穿着甲胄冲进来。
士兵们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秀家和清次。
光正第一眼看到身上染满鲜血的弟弟,血从他小腹的伤口流淌出来,染红了地面,一路看去积聚在一大片的白沙上。
清次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苍白的脸颊旁,也是浑身浴血受了重伤。
光正慢慢地踩着白沙地面,正想要走过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清次说:“你来了!”
他立刻站住,脸上紧绷着,一瞬间也脸色发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清次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生锈的铁器磨擦着,让人感到十分不安和难受的嘶哑。
“你来了,你来得好快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光正,眼眶中已经没有眼泪,但是被血污染的脸上却有着令人感到悲痛的神色。
“秀家他……”
光正嗫嚅着嘴唇,说话有些不连贯。
“他自刃切腹了。”
清次说着说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弹起来,好像是从最深的水底浮到水面上一样。
他从地上捡起秀家用过的折罗丸,也没有用纸擦去血迹,折罗丸的刀刃模糊不清地在他眼前闪着血光。
光正好像被重击了一样倒退一步,在这一刻,心中涌起了难以形容的悔恨。
只要再早一步,哪怕再早一点开炮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关于弟弟的所有回忆全都浮现出来,最后清晰的却只有小时候打猎时伸手拉他的那一把。
绝不相信秀家已经死了,但是残酷的事实却如此冷血地摆在面前。
他怔怔地看着秀家的尸体,看着清次用一只手紧拥着他,另一只手握着带血的刀。
“拜托你了,光正殿下,请不要让那个人跟来。”
清次低声说着,他转过头来看着秀家的脸,忽然举起手中的刀用力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刀锋在腹中一折,又抽出再度刺进心脏,往下回到小腹。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全都闭上了眼睛,但是清次却没有,他一直看着秀家,丢开短刀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直到最后。
——能够到最后都还在一起吗?
——好。
晨风吹散血腥味,樱花树上飘落的花瓣被卷到半空,然后落在地面上,军马上,尸体上,以及相爱着的人们身上。
是上天要用花瓣把他们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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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鸭长明:镰仓前期歌人、文人。
介错:剖腹时的斩首人。
第六十二话?浪曲三千
伏诛的山之内权太的首级被送上关东,连同吉池照摄企图倒幕谋反的证据也一并送上。
据说由于接到密报,十八日晚,吉池及其部下三千人,包括开赴关东的各地叛军策划推翻幕府,试图暴动,但事未发而暴露,吉池被命令在家中刑死切腹,为了顾全幕府的颜面,所有参与策划此事并与吉池相关的人全部都被处死。
事发的第二年,尾张藩主德川纲成向将军递交申请要求隐居退位,得到准许后,由长子光正继承了家督,成为尾张藩的新主人。
有一个男人在这场腥风血雨之后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因此踏上了十分顺利的仕途。
就在秀家和清次殒命的八幡寺外,当时光正以十分悲痛的心情踏上战马,低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又吉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忽然把他叫到跟前说:“又吉,你禀报消息有功,得以歼灭乱党,现在赐你泽井姓,任足轻番头一职,跟我来吧。”
又吉立刻跪下,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眼看着清次死于八幡寺内,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想起以前的事来更是泣不成声,忽然间说道:“殿下,有一件事想请求您,在那古野城下町和肥田城中有两位女子,一位叫阿惠一位叫阿静,以前曾受过照顾,也曾经答应了若能出头不会忘了她们,请殿下允许我把她们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