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_作者:dnax(70)

2018-07-26 DNAX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秀家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深深地凝视着那张痛苦的脸。

  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不会被任何苦难所折磨的,肉体的痛苦无法击倒他,精神更是坚不可摧,即使像上次那样刺伤他,打击他,让他饱尝饥饿干渴也没能令他失去斗志。

  也许要看到他的痛苦和脆弱,也只有在这样的睡梦中吧。

  只不过那会是个什么梦?

  清次苍白干裂的嘴唇轻颤,仿佛在说什么,可是喉咙受了伤,所以只是含糊地发出一点声音。

  秀家把他的手从蔺席上扳开,清次却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握得如此用力,好像不是在握着一个人的手,而是握住了一把刀,握住了他赖以生存的东西似的。

  秀家微微弯腰,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给你……”

  “还……给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带着受伤的隔阂感,模糊不清难以分辨,秀家听了好几次才能确定内容。

  那是他倒下的时候说的话,但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给你?

  他要还什么东西给他?

  从那只紧握的手上,秀家感受到灼热和冰冷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像是要把身心一起焚烧的毁灭和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彻骨寒冷混合在一起,躯壳和生命就在这种反复交替着的折磨中慢慢消耗殆尽。

  对秀家来说,清次并不是亏欠他,所以偿还这样的事也就无从说起。

  他原本是被派遣来杀他的,结果却留下他的性命。

  后来的那件事虽然让秀家感到可耻,可要说偿还的话那就太俗套也太轻巧了些,简直就像是三流说词人口中的故事一样。

  如果想着要他偿还,就等于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的弱者。

  那绝不是自己想要被置于的境地。

  他在一瞬间用力,也紧紧地抓住清次的手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者只是看到那因为一次又一次受伤而变得憔悴的脸,深陷下去的眼眶,以及从伤口渗出的血红而感到难以忍受的心烦意乱罢了。

  他要死了。

  带着一次完完整整的胜利,就这样抛下他走了。

  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再也不可能和他四目相对地较量。

  那个刻意的落差所造成的短暂虚妄的胜利感也很快就会消失。

  秀家感到自己的手忽然变得冰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退潮般地退去了所有的体温,仿佛如坠冰窟般的彻骨寒冷一瞬间也通过清次的手指传遍了他的全身。

  或者说,是他们的冰冷互相传递给对方,让彼此陷入无法自拔的寒意之中。

  但是即使如此,秀家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任由他这样握着。

  他原谅了自己的行为,因为眼前的人没有意识。

  回想起来,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在混乱的状态之下。

  虽然看过他比这更狼狈更憔悴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紧皱的双眉形成了一道深刻的伤痕,那是比刀尖留下的刻痕还要更深的伤痕,足可以刺穿他,令他痛苦不堪。

  秀家从未去想他的过去是怎样的。

  他的身世经历构成如何一个往昔世界,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人生,为什么会在意识模糊的睡梦中露出如此无助的表情。

  但是秀家也知道,一旦他清醒,立刻就会恢复到那种针锋相对的对立状态中去。

  冷冷地蔑视着世情却又纵情享受快乐,依靠杀人赚钱却又维持着待人的善意,矛盾而鲜明地吸引着别人的注意。

  但是他还会清醒吗?

  几乎每一道伤都是致命的。

  这一个晚上,是对他们两人共同的考验。

  久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秀家挺直的背影。

  他在门外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可以进去的回应,所以有些担心地推开了隔扇。

  就在那个瞬间,久马不但看到了秀家的背影,也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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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

  夺衣婆:又称葬头河婆,在三途河边夺取亡者衣物挂在树枝上秤量罪之轻重。

  第二十九话?背离

  “有一个关于契草的故事,是在文明年间……”

  华服贵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不耐烦地打断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