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御门每样拿了一个又让侍女们走了。
清次看着他笑道:“这样才叫人嫉妒,难道她们不怕少了东西被责骂么?”
“只要说是我吃的,没有人会怪罪她们。”
北御门让清次挑自己喜欢的来吃,然后笑着说:“我是这个城中的毒见役,负责为主君试毒,若是什么都不吃,才是要被怪罪的渎职。”
虽然早就猜到北御门的侍职,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惊讶。
这么一来,那些药草的味道也容易解释,如果不懂得药理,就算哪一天被毒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清次看着这个正当风华之貌的少年,每天都等于在过着命悬一发的生活,可是在他的身上却看不到一点阴沉哀怨。
“其实毒见役是个美差,哪有人傻到明知会有人试毒,还特地把毒药下到饭菜中的道理,只怕会用些更离奇的方法吧。”
听到清次这句又像安慰又像解释的话,北御门表示赞同。
“一点也不错,以前有人把毒涂在笔杆上,这都是防不胜防的。”
北御门的话一说完,清次忽然心中一动,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有没有一种毒是可以慢慢发作的?看起来就好像病死?”
“很多。”
“如果是试毒的人无法察觉的分量,只尝一小口也不会有事的呢?”
北御门想了想,反问道:“那中毒的症状是怎么样的?”
清次把目光转向门外,仿佛在一边回想一边说:“开始只是咳嗽,渐渐地咳出血来,然后就染上热病,怎么样也好不了,冬天的时候喊热,夏天又觉得冷,最后也没有什么征兆就忽然死去了。”
他说着又转过视线看着北御门道:“平时的饮食也全都由别人试过之后才吃,可是其他人全都没事……”
“那个中毒的人是谁?”
清次一时语塞,过了很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不能告诉我是谁么?”
“也不是不能。”
清次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是北御门从未见过的,既不是觉得有什么好笑,也没有嘲弄的意味,反而好像有些内疚,他说:“我收回前面的话,毒见役不是什么美差,当我告诉为死者试毒的人说那死因有可能是中毒的时候,他因为自觉失职,所以剖腹自杀了。”
“……有可能么?”
“我不知道,因为不能肯定,所以信口说了之后变成那种结果,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至今仍然感到后悔。”清次抬起头说:“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这个他,当然是指秀家。
北御门望着他,忽然道:“第一件事,根据你所说的话来看的确是中毒,也有分量小到尝一两口根本不会有事的情况,或者按照每个人体质不同有所差别,第二件事,身为毒见役,随时都有为主君替死的觉悟,即使只是猜测,如果他认为死得其所,你也不必感到内疚,还有第三……”
北御门笑了笑:“你既然告诉了我,我难免就要转述给他听,这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既然如此,隐瞒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你的事,殿下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清次苦笑:“那么关于第二件事,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吗?”
“当然会。”
“为什么?”
北御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隔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听说在京都清水的河里有一种鱼,叫做妙目,这种鱼体形纤细,十分美丽,因为眼睛能看到比其他鱼更远的地方,所以很难捕获,只要有人一接近就立刻没入水草不见了。”
这些话和前面的交谈内容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北御门如此认真地说出这件事,又不像是故意扯开话题,清次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妙目鱼的眼睛就是你?”
“不。”
少年露出了平静沉稳的表情,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清次道:“我只是水草。”
“水草?”
“鱼是主君,鱼的眼睛是主君身边的重臣和武士,随时发现危险也让主君能看得更长远,而我,还有更多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只是水草罢了,或许能够缠住伸进水塘中的手,虽然软弱,也能尽绵薄之力,鱼不能没有眼睛,但是和水草也是相互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