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毁了她同萧钰的婚约,一时间她唐云卿便成了攀名附利之人,是京中世家再不敢求娶的唐氏女。那时她虽不甘,却从不认为父亲做错了什么。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后来,唐府来了个做媒的人,说是汝阴侯嫡长子求娶。那时候,她很兴奋,甚至觉得这是因祸得福,是否极泰来。
可如今看来,那时候的兴奋里,究竟是掺杂了几许愁闷的,她多希望,那个人是萧钰。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欠着萧钦的,可是那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可以选择,她那时是宁愿孤独终老的。
因而,在多年后的现在,她想见一见萧敬,见见萧钰的儿子。如果可以,她还想把萧敬过继过来,就算自己成了个笑话也不介意。只要能让她瞧着那人的半分,她就不再只像一个身份了。
可就是因为这份私心,她知晓了当年萧钰不得不放弃她的缘由。这个秘密啃噬着她的心,烧灼着她的欲望,令她头脑昏昏,心思郁结,几欲成疾。
这日,萧啟打宫里回来,念着母亲近来身体不好,便匆忙去看望。
到得卧房内,只见萧夫人半躺着,手中拿着本书,正看得入神。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先是问了安,才问道:“母亲今日怎么看起书来了?”
见是萧啟来了,萧夫人放下了书,有气无力地说:“闲着无事,总得打发了时间,才好过点。你今日如何?没再被训斥了吧?”
太子虽已入学五年,却最不爱读书,整日里只知道玩闹,累得萧啟这伴读挨了好几回骂。他起初气愤不过,总爱在仆役们面前念叨,萧夫人也就知晓了。
今日太子更是爬上了树,掏了鸟窝,捉着一只麻雀玩得不亦乐乎。太傅拿着戒尺都要打到太子身上了,又转而朝萧啟打了过去。他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得生生受下。
被萧夫人这么一问,他觉得肩上被打到的地方更疼了几分,直想扑进她怀里找寻安慰。可也只是这般想想,说出口的还是那句“没有,母亲不用担心。”
萧夫人细细把萧啟瞧了好几眼,左右没发现伤处,便放他先回沉香苑了。
萧啟一进沉香苑就大喊道:“顾容,我回来了!”
其实顾容早早地就等着他了,听丫鬟们说他去了萧夫人处,便先回了房内。这会子听见这么一声喊,便又笑着出来迎他了。
顾容接过萧啟手上的东西,笑着问道:“你今日可又遭罪了?”
萧啟气不过,赌气说道:“我可不说,你每次都当笑话听,都不知心疼心疼我。”
萧啟第一次抱怨的时候,顾容还知收敛,不会变了神色。可在那之后,他每次听他说起太子的种种,就会捧腹大笑,也不顾忌他是否好过。
“阿蒙,我在这府里无甚事可做,一整日都呆坐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说的又着实可笑,我便笑了。”
萧啟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抱怨陪他的时间太少,可他也无法可解。今上时常抽空去查看皇子念书习武的情况,他真是丝毫不敢放松。趁机早溜回来的念头起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下。
“你啊,就不会找点别的事做?要不,我明儿个给你带几本书回来?”
顾容给萧啟斟好茶,在他旁边坐下,说:“你那书房里的书我都不怎么看,你还是省省心吧。”
萧啟一把勾住顾容的脖子,说:“你就是太懒。若是哪天你要赚钱养家了,你定不会这般的。”
顾容挣脱开,站了起来,走到萧啟桌对面的地方,笑着对他说:“我顾容生是汝阴侯府的人,死是汝阴侯府的鬼。除非你能销了我的奴籍,还我自由身。”
萧啟的眼睛就没从顾容身上移开,他呆呆地望着他,耳边又听着他说的这番弃世之话,不由得有些恼怒。他觉得,顾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奴仆,不然,你何以未改名。若将来你亲人来寻,我定会放你归去。你且好自修身,这般才不负我与你亲人。”
顾容不曾料到萧啟有这番心思,他原以为他就是富贵人家的玩物,只能求得一时的庇佑。若是有幸,能一直受宠,至少一生无虞;若是不幸,半路被弃,也不过是寻常事,怨不得人,只是要过得辛苦些。
“阿蒙,你这般待我,不怕我将来赖着你不走吗?”
萧啟笑了,走到顾容身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我可不怕你赖着我,我就怕你这小没良心的拍拍屁股走人后,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