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_作者:悄然无声(139)

2018-05-27 悄然无声

  封旭并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几名女子好似溢出的水身姿。

  从洞开的门望去,司徒府内金碧辉煌,如若是能用上雕龙画凤,皇室便也不过如此了,而一个商贾的府第竟僭越如此……

  封旭微眯了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过晌午就唤了娼妓笙歌,真是逍遥。”

  随即话锋一转,缓缓对犹在莫名所以的李佐道:“叫你的人把这里全处理了吧。”

  李佐跟不上他的思维,愣道:“啊?”

  封旭立于台阶之上,回过头来,满脸淡漠表情,手指拍了拍沾满了尘土的衣领,微微笑意犹在嘴角,碧蓝的眼底却是一片戾气:“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立刻,马上,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李佐猛地醒过神来,额上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先生!”

  司徒家毕竟是巨贾,如今又和孔俊先有了牵连,就等于和李氏有了牵连,能动武的话早就动了。

  “我来时,将军有话,大战在即,他不想有后顾之忧。”

  封旭见他犹豫,缓缓一笑,语连珠发,声音则甚为平和。待到后面称“后顾之忧”四字时更是格外的轻缓。

  可落在李佐心头,却字字千金。

  “是。”

  大漠十月的白日,再热些也有限,然而随着封旭一同来到地隘关的百余名将士,却都是满头的大汗。他们不是没杀过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屠杀。

  是的,屠杀,老弱妇孺一个都不放过的屠杀。

  眼所见,耳所闻,几乎已不是人间,而是修罗地狱。

  刚刚还富丽辉煌的司徒府,透过未关大门看着兵卒穿行府内,哭号惨叫一片,满地的青砖已经被流动着的粘稠的血腥凝住。刀劈剑斩,身首分离的残骸,血腥凝成了薄雾翻涌。已有人逃至了门前,却仍没有逃脱,倒下去了手还是向前伸着,仿佛还希翼着逃脱升天。

  封旭唇角笑意又加深了许多。

  百年的望族,一夕之间富贵浮云烟消云散。

  到底有几个家丁护着一个一岁大的孩童冲出了司徒府,随后追上来的李佐,挥刀便砍死了那几个家丁。和着喷出的血,孩子纯净的眼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哭,只是向着封旭慢慢伸出手来,仿佛是要抱的意思。

  封旭定定看着这个锦衣华服的孩子,唇红齿白,脸颊还有两个小小酒窝,想必曾是司徒府掌上明珠……

  看着那孩子半晌,封旭眼中渐渐有泪欲滴,满含着悲悯。

  在李佐以为他已经心软,要放过这孩子,而放下佩刀时,封旭轻轻道:“送他上路吧。”

  李佐一怔,不敢再犹豫,刀上的血还未曾滴净,又染上了新的,无辜的血液。

  封旭大睁着眼着孩子倒在自己面前,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微微一滴。

  半晌

  又是一滴。

  待到司徒府里已经声息全无时,封旭仰首看着门上龙飞凤舞金额大匾,仍是初见时的流光溢彩,缓缓道:“总得有个罪名,记得我朝有律法明文,商人不得穿苎罗绸缎。是不是,李参将?”

  李佐慌忙应是。

  封旭眼又从匾额上滑过,无甚痕迹。

  “把这匾额给摘了吧。”

  口气仍旧是满含了哀伤,从旁待立的士兵急忙闻言而动,寻来梯子将匾摘下,砍成了几节。

  回到肯斯城,陈瑞如深潭般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封旭,第一句便是:“奇笨无比的法子。”

  语气严厉,眼底却不见有丝毫怒意。

  封旭低眉顺眼的一笑:“将军教过,最笨的法子,往往是最有用的。”

  十二月的东都,西北和穆燕的战报,捷讯连连,又赶上了连着几日的大雪,人人皆道是天降的祥瑞。而隐在这祥瑞之后的,却是地隘关司徒家的灭门和西北愈来愈盛的“青王”传言。

  初九这日,下了几日的雪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日水熔金的西厅,虽是白日,但因天色阴暗,七座塔灯,都点齐了。轩窗反常的全部开启,雪色进了满厅,不远处就可见条条圆木铺成的一组九曲十八弯的木桥,铺满了雪,弯弯曲曲如一条玉带跨在玉湖之上。

  香墨在这里邀了杜子溪品茶。

  因窗户打开,即便门扉处挂了灰鼠暖帘,还是冷的迫人。榻上设几,铺了两副裳褥,锦绣光华中两人围炉而坐。

  杜子溪将烹好的茶自己斟上一杯,端在手里,并不饮,只问:“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