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_作者:悄然无声(189)

2018-05-27 悄然无声

  黑云沉重,遮蔽万里。偏偏有一点灰色飘旋在对岸,不紧不慢,仿佛舞步似地,落在封旭眼中。一时间值觉得昏眩,无所适从。

  封旭努力稳住虚浮的脚下,过了石桥,远远的看见香墨站在一家还未关门的鸟店门前。

  店门旁一只八哥想是刚剪了舌没多久,想说“喂”,偏含糊不清的叫成了“墨!墨!”

  若不是八哥全身漆黑,不说话几乎就以为是只乌鸦。

  婴儿牙牙学语似的声音刺进耳里,香墨才觉得一缕魂魄回到了躯体内。

  她紧紧盯着乌鸦似的八哥,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轻声道:“香墨。”

  不想这只八哥极为聪明,合着她的声音,旧琴调错了弦用般的高亢叫出:“香墨!香墨!”

  她愣了愣,视线竟不知所措地在渭河上逡巡了一圈,鸟店前挂的灯笼因未曾仔细打理,已经七零八落好不凄惨的样子。昏昏灯下,她的眼光细细柔柔不透思绪。就在封旭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她忽然开口:“蓝青……”

  八哥则不开口了,只是歪着头紧紧盯着她。

  香墨有点诧异,然后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恍如一只匍匐于地的灰鸟,不动声色地张开了洁白翅膀鸟直,却如醇琼甘露浆般直直倾溉在了封旭的心肺中。

  合

  青王和昌王共同听讲经宴,一听就是两年。昌王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跑马、玩鸟、蹴鞠、斗鸡、养蟋蟀,样样都能和封荣玩到一出去,朝中重臣每每见到昌王比见到封荣更要头痛十分。

  而青王的勤勉加上温顺,则博得了所有人的的好感。青王对杜江一直保持谦恭,每月四次的经宴昌王常常缺席,青王独听讲经并在其后设宴时,曾声言:“每次独蒙经解,人情未免嫉议,窃不自安。”

  反观封荣两年来生性愈加极奢,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宫中便摆下筵宴,称做爱娇之宴;红梅初开的时候,称做浇红宴;海棠花开的时候,称做暖妆宴;瑞香花开的时候,称做拨寒宴;牡丹花开的时候,称做惜香宴;花落的时候,称做恋春宴;花未开的时候,称做夺秀宴。此外还有落帽宴、清暑宴、清寒宴、迎春宴、佩兰宴、采莲宴,没有一事不宴,没有一地不宴,天天闹着筵宴,处处听得笙歌,穷尽奢华,膏梁锦绣。

  青王却甚为留意吃穿用度的节俭,传言青王曾私下感叹:“每经宴中令馔,酒肴甚丰饫,器用皆羊脂白玉而食。某自经宴归府后,寥寥簟具相对,乘两载未尝以一匕见及。”

  内阁众辅臣和见他气度不凡,十分喜爱,皆称赞:“青王为人颀俊白皙,秀眉目,善容止。”

  陈国历二百三十九年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早,刚过二月二龙抬头,便已冰雪尽消,日暖和煦,难得皇后特许,宫中和外廷命妇皆换上了薄绡如清风流泻的春衫。

  丹叶随在佟子理身后走在墨府的青石甬道上,廊下垂首侍立的侍婢,也换上杏子红衣,调教得极佳,齐整划一,然而那种垂眸观心的漠然神态,却夺了她们本应肆意的春色。

  丹叶就不禁想起在自己仍在柳巷时,这时节常随着一帮孩子上山去采春笋,弄的一身乌黑泥泞。全不似现在,只头上一个环珠垂髫,就用篦子扯了多半个时辰,现在的头皮仍旧隐隐发痛。左右垂髫各押一朵芙蕖,丹唇外朗,身披轻罗如红雾,缓款明珠结珮珰。

  绿萼轩风度桃花满院,霞粉如云,仿佛春阴一枕。有侍婢正在桃花下立着,见着了他们,迎上来唤了声:“侯爷,侄小姐。”引着他入绿萼轩中。

  绿萼轩内陈设似没怎么变,西侧梢间内飘着一股芬香,几个侍女开窗,几个侍女上茶,几个侍女献果,一时轩内纷纷如彩蝶,无声绚丽飞舞。

  梢间的东侧是一扇十六折屏风斜展,泥金全屏红檀半,两端嵌玉,整扇只画着一只孔雀,五彩尾翎乍看好似瑶池霓凤。

  香墨伸开手,让侍婢替她穿上元色长衫,自屏风后款款转了出来。缕金轻绣衫过于长胜,恍似乱云堆地,阻了脚步。她也不去用手去拢,偏拿脚去一挑,步态却仍是平稳而肆意,有如柳枝的影带着一点佻巧拂过回廊。

  丹叶不由想,五年来被严格要求习练的庄敬娴雅,犹如飘云的步态截然不同;又和自己娘亲落了下乘的风流娆步也不相似……心下不由莫名地生出一丝惆怅,一丝向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