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_作者:悄然无声(69)

2018-05-27 悄然无声

  说完,匆匆就又往殿内走,蓝青蓦地狠狠抓住她的手臂,几乎是恳求的道:“没所谓吧。”

  香墨连头也没回,缓缓抽出手,道:“那不成,没有布施,佛祖就会听不到我的祈愿。”

  蓝青站在那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可冰冷却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骨头里。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耳边兀的一声:“是你?”

  声音并不大,但蓝青仍不自觉的闻声回头,与那人眼神正碰了个对面。

  此时雪已经停了,满天星光,灯色婆娑,蓝青眯眼看着,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挑起来的眉眼间,有一丝隐匿的极好的阴鸠的影子,与他相望。

  那男子愈来愈进,蓝青如定魂针一般扣在身上,挪不动分毫,心急惶惶的跳着。

  “你跟她一起来的?”陈瑞缓缓踱了过来,眼神平和:“我是她的丈夫。”

  蓝青微一拱手,低声道:“定安将军大名,陈国人人皆知。”

  陈瑞的眼在蓝青的脸庞划过几圈,才一笑:“你们早就相识吧?”

  蓝青身体陡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轻颤,难以遏制的垂首,不敢迎视陈瑞的目光。

  陈瑞背负着手,定定看着他:“那夜我听见你叫她的名字。”

  “将军想必是听错了。”

  一来一去,陈瑞微眯眼,蓝青仍是半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貌。

  “话说回来,她是不是被你冲昏了头,竟然带着你这戏子……东都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到陛下耳里,她未必会没事,你却一定活不成的。”

  陈瑞的身量比蓝青稍高,此时下颌却矜傲地含起,眼睛稍稍一扫蓝青之后,轻笑出声。

  蓝青不由攥紧双拳。

  陈瑞眼眸中暗流汹涌,含笑地望着蓝青,片刻后又似是想起什么的模样,开口道:“正巧我有样东西要给她,你帮我交给她吧。还有……跟她说,我后儿要离开东都了。”

  说话时已将一个檀木匣子塞进蓝青手中,蓝青正待推脱,陈瑞已转身离去。

  陈瑞刚走,香墨就走出来大殿,见到眼前盏盏描画着佛像的灯火,在夜色里熔金一般的笼罩下来。蓝青绷紧的弓弦似的站在那里,脸被隔着牛皮纸的灯光抹上一层粉似的影子,如同一尊的泥金像。香墨不由问道:“怎么了?”

  若有所思的蓝青微微震了一震,并不不语,只把手中的匣子交给香墨。

  香墨不解何意,一脸莫名的接过打开,又立即极快的阖上,连站在她身侧的蓝青都没看清里面是何物件。

  可香墨看的分明,匣子里只有一件东西,火红的肚兜,年头久了,已经退了艳色,连那朵并蒂花都已残破。

  身畔人声笑语佛号声声,仿佛都是极遥远的了。冬日的寒气浸透了衣裙,直直的全塌在身上,刺到骨子里。她不及细想,抬头向阶下的人群看去。陈瑞早就不见,可是她眼前,隐隐约约,依旧留着陈瑞因步态微快,略显萧杀的身姿。

  手指攥住那个匣子,越攥越紧,指节发白,似要捏碎匣子一般。

  “曾有一阵子,我恨极了他。”

  争战总是牺牲一些人,来换取另一些人的平安快乐。可是为什么某些人就注定要牺牲?这样公平吗?人人都说男儿上战场是保家卫国,可是即便赢了又怎样?为了庆祝这样的胜利,总是需要呈上女人。许是她不知大义,心胸狭隘,可那些女人的命运,不知道是飨客悲惨一些,还是落入敌国悲惨一些。

  如果没有他,她和燕脂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然而,命已注定,纵然是恨,又如何。

  “现在不恨了?”

  蓝青笨拙地问。昏黄灯光下,他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浮浮黄光。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

  香墨大张着眼,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来的笑意,道:“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恨了。”

  轻细的声音仿佛一颗雪落在渭河上,刚自嘴唇里吐出,便被消失在河水之中,听不分明。

  可蓝青还是听见了,却什么也不曾说,只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出了寺院。相国寺比邻渭河,出门就可见河上,装饰精丽的船只停在岸旁,船上各色的彩灯,与荡漾的河水搅在一处,宝光四溅,就成了虹霓光色的镜。那是各家的官眷不屑和平民拥挤,遂都从河上而来。也有专供搭渡的小舟,常年在渭河上行走,早被洗褪了颜色,停在桥下,随着层层细浪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