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千年,一世倾城_作者:小十/某R(92)

2018-05-04 小十某R

  间或,有孩子惊恐的叫声,刀戈相击,仿佛那场战争的重现。

  腥风血雨,兵器森寒。

  我打了个寒战,全身冰冷。

  除却那些骂声叫声哭声喊声金石相击声,真正难熬的,是匹练般密集而淋漓的攻击,我不能反击,不能抵御,只能生生地挨着。

  他们的攻击都不算致命,却绝对刁钻,脸上胳膊上腿上,血已如注,但偏偏神志很清楚,脚步尚且很稳。

  这件事亦是一种艺术,比如凌迟,用意不是让你尽快去死,而是那一刀一刀的折磨。

  不过……应该的。

  纵然这样,只怕也不足以泄他们万分之一的恨意。

  想想也是,倘若我本是魔族,大家各为其君,也许还能被尊称一声英雄。可我不是,我一开始就没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只是一个叛徒——而且,是最最低劣的叛徒,不为名不为利,却是为男人。

  有白色剑芒刺到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偏了偏,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淌过唇角时,我用舌尖舔了舔。

  真咸啊!

  不知那些被我杀死的人,血流下来时,是不是也咸涩若此?

  其实,这些伤口倒不怎么严重,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很快将它们复原,但如果那么做,只怕更激发群愤。

  ——我还不想死在这里,并不是贪生,而是,觉得太不值当。

  这条命本已经所剩无几,而所剩无几的性命,不该再用来意气用事。在此之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譬如,再见一眼音……看看我的小爱。

  血汩汩地流动,我敛声,屏气,将姿态放得无限低,在众人的敌意里,顺着那条凹凸不平、白骨皑皑的路一直走。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谩骂声越来越难听,往事被强迫着一幕一幕回播到眼前。我想,我的罪孽确实深重,只是以前一直不去想,也不敢去想。错与对,是与非,本是个不能去触摸的话题。

  想了就不能活。

  可无论我逃避多久,终究有面对它的一天。

  伤势越来越重,我却依旧不能抵抗半分,很多东西砸过来,那些不仅仅是攻击,还有一些烂番薯烂菜心,也有孩子残缺的玩具,据说它年幼的主人早早地死在了那场战乱里。

  我小心地护着要害部位,倒也不觉得多痛,可是血这样一直流,到底是有影响的,脑子开始发晕,腿很软。

  我犹豫着要不要用法力复原一下,可考虑再三,还是算了。

  想活着出去,就什么都不要做,现在我能赌的,只有运气了。

  不过,我的运气似乎一直都谈不上太好。

  这条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衣服早就破破烂烂,头发散乱,脸上是横七竖八的划痕,额头砸了几个包,血迷了我的眼,好在本来就不需要看路,这里没有弯道,真正一条路走到黑。

  可是,为什么还没结束呢?

  我脑子有点泛浆糊,莫名又想起:待会儿再见到小爱的时候,我该用什么姿态面对他?

  臣民?罪人?还是……曾经的舍友?

  突然很怀念很怀念以前,怀念那只握着爪子、捂住胸口、傻傻地问我“没有心还能活吗”的笨蛋猫了。

  稍一走神,膝盖突然一痛,不知谁加大了力度,好像有无数细针从我的膝盖骨里穿了过去,我一个不提防,痛得跪在地上。众人莫名激动起来,刚才还有分有寸的袭击,陡然猛烈了数十倍,我有点挡不住,体内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想暴起,又说服自己将它生生地压了下去。

  ……再忍忍,再忍忍。

  这本是你活该承受的刑罚,锦夜。

  可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难道就真的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我突然觉得悲凉,全身无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用死来赎罪?

  轻若鸿毛的死,又能赎得了几成罪?

  无非是供他们出口气罢了,而现状根本不会改变分毫。

  两族的战争依旧会如火如荼,到最后两败俱伤,白白被林丹青捡了个便宜。

  心中还在挣扎,疼痛感也渐渐模糊,膝盖却承不了力。我站不起来,撑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地握成拳头,不知谁又扔了一块石头,撞上了我的腰,我晃了晃,终于抬起头。

  心火一腾,一股说不出的炙热狂傲充盈心胸。

  天地之大,四海八荒,谁又有资格来审判我?